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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3-10-09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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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里夫人传(16)

刻就有一种孤寂和难言之隐龍罩她的心头,永远摆脫不掉。居礼
夫人在四月的那一天,不只成了孀妇,同时还成了一个無法救治的
孤独可憐的妇人。
目视这个悲剧的人感觉到在她与他們之間的那層看不見的牆
壁。他們的悲哀言詞和安慰語句都只在瑪丽耳边溜过,她的眼睛
是干的,臉色蒼白得發灰,似乎听不見他們說什么,很费力才能回
答一些最迫切的問題。她用几句簡潔的話拒絕剖驗——法律調查
最末一道手續,井且要求把彼埃尔的尸体移回克勒曼大道。她请求
她的朋友佩夫人,留綺瑞娜住几天;發了一个簡單电报到华沙:
彼埃尔猝遇变故去世。然后她到那潮湿的花园去,坐下,雨肘支
在膝上,雨手扶着头,目無所見,耳無所,毫無生气,不發一言,等
着她的伴侣。
有人先給她送来了在彼埃尔衣袋里找着的几件遺物:一枝自
来水笔,几把鑰匙,一个皮夹,一个表;那个表机器还在走着,表面
玻璃也沒有碎。末了,在晚上八点鐘,有一輛救护車停在这所房子
前面。丽爬上車去,在半明半暗中看見那个和藹的臉。
那副担架很費事地慢慢抬进了窄門。安德瑞·德比尔納會到
警察署去运回他那誼师友的人的遗体,此刻又是他抬着这个悲
哀的重担。他們把死者停在楼下一間屋子里,然后瑪丽就在那里
独自对着她的丈夫。
她吻他的臉,吻他那差不多还是温暖的柔軟身体,吻他那还可
以屈伸的手。人們把她强迫拉到附近一間屋子里去,不叫她看着
给死者人殮。她像是毫無知觉地服从了,后来忽然想起她不能讓
这几分鐘这样过去,想起不应該讓任何别的人照料那个血污的遺
体,她又回来了,抱住尸身不放。
第二天雅克·居礼到了,玛丽的收紧的喉嚨才松弛,封锁的眼
-229-

泪才放开;她独自对着这一存一歿的雨兄弟,于是哭出来了。后来
她又坚定起来在房子里到处徘徊,問人是否已經照常給艾芙梳洗。
她到花园去叫綺瑞娜(这个孩子正在佩韓家里玩木塊),隔着栅欄
和她說話,告訴她說头上受了重伤,需要安靜。这个無憂無虑
的小孩就又去玩耍了。
过了几个星期,瑪丽因为在人前說不出她的悲苦,就完全陷于
静默孤寂之中,这种孤寂有时候使她惊惧得叫喊起来。她打开一
本灰色的笔記本,顫抖着写出那些使她室息的思想。在这几頁到
处塗改、清滿泪痕、而且只能發表几段的文字中,她对彼埃尔說話,
呼唤他,并且問他問题。她試着把拆散他們的悲剧的每一个細节
記述下来,使这种記忆从此永远折磨自己。这个短短的私人日
——瑪丽的第一个日記,也是她唯一的一个日記——反映出这
个妇人一生中最悲苦的时期:
“……彼埃尔,我的彼埃尔,你躺在那里,头包扎着,像一个睡
着休息的可憐的受伤的人一样地不静。你的臉色很温和而且从
容,依然是你,沉浸于不能再醒来的酣中。你的唇,从前我說是食
婪的,现在完全蒼白,毫無血色。你的小鬍是灰色的。你的头髮
差不多看不見,因为伤痕正由际起;额上右边露出碎了的骨头。
唉!你受了多么大的痛苦!你流了多少血!你的衣服都被血浸透
了。我常常用手撫摩的那个可憐的头,它受了多么可怕的打击啊!
我吻你的眼皮,記得你总是上眼睛,用我熟識的姿势抬起你的
头,讓我吻它們……
……我們在星期六早晨装殮了你,抬你进棺材的时候,我捧着
你的头。我們末一次吻了你那冰冷的臉,然后在棺材里放了一些
花园里的長春花,还放了一張我的像片,就是你叫作很聪明的小
学生而且很喜爱的那一張,它必须陪你进填墓,因为上面的那个
女子很幸福地能使你很喜欢她,你虽然只見过她几次,就毫不迟疑
地请求她与你共同生活。你常对我說,你一生中只这一次作事沒
有迟疑,完全自信做得对。我的彼埃尔,我也相信你沒有做錯,我
-230

們生来就须一起生活,我們必须结合。
你的棺材已經盖上了,我再也看不見你了。我不许他們用那
可怕的黑布罩上它,我用花把它盖起来,井且坐在旁边。
……人們来抬你,一些悲痛的帮助者,我看着他們,沒有和他
們說話。我們把你送回梭镇,看着你下到那个深深的大洞里去。
然后就是人們庄严地列队走过;有人要把我們送走,雅克和我都不
肯,我們要看着諾事办妥。他們填滿墓穴,放上花束,事完畢,彼
埃尔在地下長眠,而一切,一切,一切都完了……”
*
瑪丽失去了件侶,世界失去了一个大人物。这样殘酷地在雨
中和泥中長辞人世,惊动了論,各国报紙都用占好儿欄篇幅的动
人故事描写多非納路的不幸事件。许多表示同情的文件送到克勒
曼大道,签名的有国王,有部長,有詩人,有学者,夹杂着一些不知
名的人。在成捆的函件、文章、电报之中,有一些有正情的呼
声。
克尔文勛爵:
惊聞居礼去世,極为悲慟。葬仪何日举行?我們明晨到米拉
波旅馆。
馬斯蘭·伯特婁
噩耗傳来,如聞霹靂。这个天才的發明家对于科学和人类已
.有絕大貢献,而且我們仍在期望他还有更大的貢献!俄之間,这
些完全消失了,或者已經成为一种記忆!
李普曼:
我觉得如丧手足;以前我还不知道是什么紧密的联系使我亲
近你的丈夫,现在我知道了。
夫人,我也替你哀痛。
舍纳弗,彼埃尔·居礼的助手:
我們有些人对他誠地崇拜;除了我家里的人之外,他是我
最敬爱的人。他对于他那些卑微的合作者表现的热情,深厚了,
-231-

也周到了,他那無限制的惠爱一直施及地位最低的僕役,他們都
敬爱他。宣布他突然去世的消息的时候,实验室工人無不哭;
那样真誠而且伤心的眼泪,我还沒有看見过。
这个从此成为著名孀妇的女子,这一次仍和往常一样,要避
开光荣的进攻。丽把葬仪提前,在421日星期六举行,以使
避免官方仪式。她不肯要送葬队伍、代表、演說,并且求用最
單的仪式把彼埃尔葬在棱他的母亲的墓地里。可是当时的教育
部長亞里斯第德·白里安不顧她的推辞,慨然随着居礼的家屬
和密友,安静地伴送彼埃尔的遗体到很远的城外小墓地去。
新聞記者們藏在墳慕間,注视着头上披有很厚的丧服黑紗的
瑪丽的身影。
“……居礼夫人挽着她的公公的胳膊,随着她丈夫的棺材,
走到墓穴前,墓穴在圍牆跟,栗树陰下。她在那里站了一会,一动
不动,眼神永远是那样坚定而且严厉。但是人們送一把花到墓前
去的时候,她突然把它拿过来,开始一朵一朵地摘下来撒在棺材
上。
她慢慢地安詳地这样作着,似乎完全忘記了参加葬仪的人們;
而这些人也深为威动,沒有一点声,沒有人低語。
葬仪领导人以为这时应居礼夫人受在場人吊唱。于是她
放松手里拿着的花把,讓它落到地上,一語不發,离开墓穴,回到她
的公公身旁。
(“新聞报”1906422)
此后几天之内,索尔本和所有認为彼埃尔·居礼是它們的成
的法国和外国科学团体,都歌了这个去世的学者。亨利·
安加瑞在理科博士学院里称揚他的朋友的遗名:
所有認識彼埃尔·居的人,都知道和他来往是如何地信
快,他对人是如何地始如一;都知道他那温和的廉虚、天的正
直、銳敏的心思,發出来何等高雅的魔力。
能相信如此温和的人会藏着一个不妥协的灵魂?在某些
-232

大的原则上,他决不妥协;这些原则是在他成長中灌輸给他的。
在一种特殊的道德标准上,他决不妥协;这种标准——絕对的誠
——是他受过教导要尊重的,它或许是太高了,不适于我們生活
的世界。成千的小讓步,我們这样不坚强的人認为無妨,他却完全
不容许;他不把他对于科学的崇和对于这种标准的尊崇分开,而
且他已經用一个光輝的榜样指示我們,从那对于的朴实而
且純潔的爱好可以产生多么崇高的责任观念。人們信仰什么神都
沒有多大关系,作出奇迹的是信仰,而不是种。
瑪丽的日記:
“…葬后第二天,我把一切事情都告訴了瑞娜,她那时仍
在佩韓家里……起初她像是不懂,不會脱什么話就讓我走了;但是
后来她似乎是哭了,并且要求看我們。她在家里哭得很厉害,然后
到她的小朋友們那里去玩,去忘掉这些事。她不問詳細情形,而且
在开始时很怕談到她的父亲。人們给我送那些黑衣服来的时候,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显得極不安……现在她似乎一点不想到这上
头了。
的瑟和布罗妮雅都来了,他們真是好人。綺瑞娜和她的伯父、
舅父玩;而在这些事發生的时候,艾芙一直是無知無識地很愉快,
玩着,笑着,在屋子里到处蹣跚地走。大家都谈話,而我,我看见彼
埃尔,彼埃尔躺在灵床上。
……彼埃尔,你死后的那个星期日早晨,我同雅克到实验室去
了,这是你死后我第一次去。我试着为你和我已經每人作出儿点
的那个弧作測量,但是我觉得作不下去。
在路上,我像是受了催眠术一样地走着,什么都不注意。我不
自己結果自己,我沒有自杀的念头;但是那些輛之中,难道沒有
一輛使我也遭到我所爱的人的命运么?
居礼大夫、他的兒子雅克、瑟·斯可罗多夫斯基、布罗妮雅,
-233-

看着这个冰冷而且平靜的穿着黑衣服的妇人的动作,觉得恐怖。
瑪丽成了一架机器,甚至于她的孩子都不能唤醒她的感情。她行
动呆滯,精神恍惚,这个妻子虽然还沒有随着死者寓去,似乎已
离开了活着的人們。
但是这些活着的人正为她忙着,并且为她自己不大有信心的
前途憂虑。彼埃尔·居礼之死,引起了一些重大問題:彼埃尔遺下
的研究工作怎样进行?他在索尔本的教职怎么办?瑪丽的前途如
何?
她的亲戚們低声討論着这些問題,听着部里和学校里的代表
的建議,这些人接連着到克勒曼大道来。葬仪举行后的第二天,政
府提議給彼埃尔·居礼的遺孀和遺孤一笔国家恤金。雅克征求瑪
丽的意見,她完全拒絕,她說:我不要恤金,我还年輕,能賺出我和
我的女兒們的生活費。
她慣有的勇气,在这突然*的語气中,第一次起了微弱的回
音。
当局和居礼一家交换意見,頗費躊躇。大学仍願留瑪丽在学
校里工作,可是給她什么头街?叫她在哪一个实验室里工作?能
叫这个有天才的妇人听一个主任指揮么?到哪里去找一个能够指
揮彼埃尔·居礼的实验室的教授?
有人問起居礼夫人自己的意見时,她茫然地回答說,她还不能
考虑,她不知道……
雅克、布罗妮雅、彼埃尔最好的朋友乔治·古依,觉得必须替
瑪丽决定,替她建議。雅克·居礼和乔治·古依把他們深信正确
的方法通知了理学院院長:瑪丽是唯一能够續彼埃尔和她已經
承担的工作的法国物理学家,瑪丽是唯一够得上作彼埃尔的任
者的教师,瑪丽是唯一能代替他指揮他的实驗室的人。必须打破
傳統办法和習慣,任居礼夫人为索尔本教授。
經馬斯蘭·伯特婁、保罗·阿佩尔、副校長李亞尔尽力坚持,
当局对于这个問题取了开明而且慷慨的举动。1906513
-234-

日,理学院会議一致通过保留为彼埃尔·居礼創設的講座,并且把
这个位置用代課名义给予瑪丽。
法国大学。
彼埃尔·居礼夫人,理学博士,巴黎大学理学院实验室主任,
被任代授該学院物理課。
居礼夫人此职,年薪一万法郎,由190651日起薪。
这是法国的最高教职第一次給了一个妇人。
瑪丽心不在焉地听着她公公对她叙她应該接受的重大任务
的一些細节,只用几个字回答:我試一試罢。
从前彼埃尔說过的几句話、几句道德造、一个命,在她的
記忆中汤现出来,井且正式指出她的途徑:
無論發生什么事,使一个人成了沒有灵魂的身体,他还应
該照常工作。
瑪丽的日記:
我的彼埃尔,他們叫我作你的任者,續講授你的課程,并
且指导你的实验室。我已經答应了。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你常
对我說你願意我到索尔本去講課,而我至少願意努力續你的工
作。有时候我似乎觉得这样我比校容易活下去,而有时候我似乎
觉得我承担这个工作簡直是發瘋。
190657日:
我的彼埃你,我無止境地想着你,这些想念快要服裂我的头,
而且我的理智是粉乱的。我弄不清楚我今后是否要这样活下去,
不能看见你,不能向我的生活中的甜蜜件侶微笑。
兩天以来,树木都發了叶子,花园很美丽。今天早晨我在那里
看着孩子們,我想你会觉得她們很美,而且你会呼唤我,指给我看
那些开着花的長春花和水仙。昨天在墓地里,我不能了解刻在石
头上的彼埃尔·居礼'这几个字的意义。乡村的美使我难过,我
放下面,隔着黑看所有的东西……”
-235-

511日:
我的彼埃尔,我睡得很好,起来时比校平静。这不过是一刻
鐘以前的事,而现在我又要像野兽一样地号叫了。
514日:
我的彼埃尔,我想告訴你,金花正在盛开,藤花、山楂花、
蝴蝶花含苞初放——这些花都是你喜爱的。
我也想告訴你,我已經被聘任你的座,而且居然有一些呆
子向我称贺。
我想告訴你,我現在已不再喜欢日光和花木,它們使我觉得痛
苦。像你去世那天的陰暗天气,我倒觉得好些,而我之所以还不曾
恨好天气,乃是因为我們的孩子們需要它。
522日:
我整天在实验室工作,我只得如此;因为在那里比在其它任
何地方我都觉得好一点。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使我高兴,或
许科学工作可以——不,还是不能,因为假如我在这上面成了功,
而想到你不能知道,我还是受不了。
610日:
一切都是陰郁的。生活上的憂虑,甚至于不容我不靜地去想
我的彼埃尔。
雅克·居礼和瑟·斯可罗多夫斯基已經离开巴黎,不久布
罗妮雅也要回去,到察科巴的疗养院去会她的丈夫。
这兩姐妹在一起的最后几天里,有一晚丽把布罗妮雅帶到
自己的房去。虽是夏天,屋里却用木柴生了很旺的火。她上
房門。布罗妮雅吃了一惊,怀疑地看着这个孀妇的臉,它比常还
要蒼白,还要沒有血色。丽一語不,由子里拿出一个厚而且
硬的大包裹,外面用不透水的包着。然后她自己在火前坐下,并
且示意给她的姐姐,叫她的姐姐坐在她身边。火架上有预备
的一把大剪子。
-236-

她低声說:布罗妮雅,你必须帮助我。
她慢慢地解开繩子,打开外面的衹。火光照着她那颤动的手。
一个小心包好的布包出现了,瑪丽迟疑了一会,然后打开那塊白
布,布罗妮雅吓得几乎叫喊起来:包裹里是一堆可怕的衣服、衫、
干了的泥、黑了的血,瑪丽这些日子一直把彼埃尔在多非路被車
撞的那一天穿的衣服留在身边。
这个孀妇拿起剪子来,开始剪那件黑外衣,把碎片一塊一塊地
扔到火里,看着它們縐縮、冒烟、燒化、不見,但是她忽然停止了,
水使她那疲倦的眼睛模糊起来,無法制止。在那粘住了一牛的衣
折里,露出一些粘而且湿的碎塊:这是在几个星期以前还能产生崇
高思想和天才發现的腦子的最后殘余。
瑪丽注着这些已經腐坏了的殘余,用手触它們,絕望地吻着
它們。布罗妮雅把衣服和剪子都夺过去,开始替她剪,把碎片投入
火中。
这件工作終于作完了,两个人沒有說一句話。連外面包着的
纸、包袱、这雨个人擦手用的手巾,都扔进火里燒了。
末了瑪丽才說:我不忍叫不关心的人碰这些东西。她說話
的声普像是有人掐紧了她的嚨喉。然后挨近布罗妮雅,她又說:
現在告诉我怎样活下去,我知道我必须活下去,但是我怎么
办呢?我怎么办呢?
一陣可怕的哭泣、咳嗽、流泪、呼号。她抱住她的姐姐,布罗妮
雅扶着她,法使她靜,后来给这个气力已尽的可憐的人脱了

衣服,送上床去。
第二天,瑪丽又恢复了从419日以来的那种冰冷的机械狀
态。布罗妮雅上火車回波蘭的时候,拥抱的就是这个机器。而瑪
丽披着丧服黑,站在車站上不动的样子,有很久总是繞着布罗
妮雅。
家里又过起算是正常的生活,彼埃尔的印象在这所房子里
很深,有几晚,大門一响,瑪丽就起了一种只耫四分之一秒工夫
-237-

的瘋狂念头,觉得那次灾只是一場噩夢,而彼埃尔·居礼將出
现。在她周圍的人,無論老幼,臉上都帶着等待的神气,等着她想
办法,等着她作前途計划。这个因悲哀而憔悴不堪的三十八岁的
妇人,現在是一家之主了。
她作了决定:那一夏天她要留居巴黎,在实验室里工作,井且
預备將在十一月开始的功課。她在索尔本講課,必須够得上彼埃
·居礼講課的水平。瑪丽聚攏她的笔記本和書籍,徹底看过那
个去世的学者遺下的笔記。她又潜心于研究之中了。
在这个憂郁的假期内,她的女兒們正在乡下玩:艾芙在舍夫律
··瑞米,和祖父在一起;綺瑞娜和瑪丽的二姐海拉·扎拉伊
在海边,海拉到法国来过夏,以便帮助瑪丽。
到了秋天,瑪丽不忍再在克勒曼大道住下去,开始找房子。她
願意住在梭,那是彼埃尔遇見她的时候住的地方,也是他现在長
眠的地方。
提議移居的时候,居礼大夫觉得恐慌(这也许是他生第一
),他对他的兒媳說:
瑪丽,现在彼埃尔去世了,你沒有必须与一个老人同住的理
由。我很可以离开你,單独去住,或是到我的大兒子那里去住。你
决定罢!
瑪丽低声說:不,你决定罢!你若离开我們,我一定很难过;
但是你应該选擇你願意的安排。
她的語含着憂虑,难道她也要失去这个朋友,这个忠实的伴
侶么?当然居礼大夫应該去和雅克一起住,不应該留在这里陪她这
样一个外国女子,一个波蘭女子……但是她希望的回答立则来了:
瑪丽,我願意永远留在你这里。
接着又加上一句泄露了他不願意承認的情赭的話:既然你願
意我在这里。他很快地轉身到花园去,瑞娜的愉快的呼声正在
那里喊他。
一个孀妇,一个七十九岁的老人,一个小女孩,一个婴一
-288-

这就是现在的居礼一家了。
居礼夫人,最近不幸去世的著名学者的遺孀,已經受命继任
她的丈夫在索尔本的讲座,將于1906115日星期一下午一
时半,作第一次讲演……
居礼夫人在开始第一課中,將闡述关于气体中电子的学說,井
論放射性。
居礼夫人將在一个教室里讲演,然而这些教室都只能容一
百二十个座位,其中大多数將为学生們占去。大众和新聞界虽然
也有听講权利,至多只能分占二十个座位!……这是索尔本的历史
中唯一的特殊情形,在这种情形之下,为什么不能改变规即,讓居
礼夫人在大講堂里作第一次講演呢?
当时报纸上有许多类似的文字,足以表示巴黎人士注意这个
著名遺孀的第一次在公共場所露面,足以表示一般人的兴趣和
焦急。记者、社会活动家、美丽的妇女、艺术家,都去包圍理学院秘
書;当他們沒有得到请帖的时候,他們深威气憤。这些人并不是
为同情心所动,也不是要去学習什么;他們很不在意关于气体中
电子的学說,而瑪丽在这殘酷的一天的痛苦,不过只是加在他們
的好奇心上面的一种香料。悲哀都有它的势利小人!
索尔本里第一次將有一个妇人講演,这个妇人是天才,同时也
是一个絕望的妻子。这就足够引动喜欢看初演的观众,足够引
动喜欢赶重大节日的聚会的观众……
正午,瑪丽正站在棱墓地的填前,低声对她今天要任的那
个人說話;这时候人群已經挤满那个座位一層比一層高的小教室,
塞断理学院的走廊,甚至因为挤不进而站在索尔本的广場上。在
教室里,無知識的人与有偉大心思的人混在一起,瑪丽的密友与不
相干的人混在一起。最难过的是那些正的学生,他們是来听課
并且写笔記的,不得不抓住他們的椅子,以免被别人挤下去。
一点二十五分,談話的声普高,有人低語,有人互問,有人伸
239-

長脖子張望着,深恐看不見居礼夫人进来。所有在場的人都有同
样的心思,这个新教授——索尔本聘为教授的唯一的妇人——
开始說什么話?她謝部長么?大学校么?她要談到彼埃尔·
礼么?是的,这是毫無疑問的,習慣是先称頭前任。但是这个前任
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工作伴侣。多么动人的場面啊!这个时刻是
命人激动的,是空前的……
一点三十分,后面的門开了,居礼夫人在一片鼓掌声中走到座
前,她只点了一下头,这个冷淡的动作算是行礼;然后站在那里,
手*撑着那張放满了仪器的長桌子,等着鼓掌声停止。掌声突
然停止了,在这个竭力想要把臉色定一下的蒼白妇人面前,某种
情使那伙跑来看热閙的人靜默了。
瑪丽一直向前看着,井且說:
在默察近十年来物理学上的进步的时候,人們对于我們在电
气和物質方面的思想进展表示惊异……”
居礼夫人正由彼埃尔·居礼最后說的那一句話起。
那句冷冰冰的话:在默察近十年来物理学上的进步的时
……”里面有什么深沉的哀痛?许多人的眼睛里都充滿了泪,流
到臉上来。
那个女学者以同样坚定而且差不多單調的語,把那一天的
功一直講完。她到关于电气結構、原子分解、放射物質的新学
說。她毫不畏縮地作完这种枯燥的說明,由那个小門退出去,像进
来的时候一样地快。


注释

 

  ·(Pierre Eugene Marcelin Berthelot,1827-1907),
名化学家,以炸、染料和热力化学方面的研究著名,并作政治活动。1886—1887
年任教育部,18951896年任外交部是。
斯第德·白里安(Aristide Briand 1862-1932),法国政治活动家,主
强权与教权开。在1006年时正任教育部,后来在19001911年、1918年,
19151917年、19211922年、19251926年任法国总理。
-240-

   

第三卷


第十九章     單独


瑪丽在有一个有天才的人支援她的时候,能够成功地一面料
理家务,同时作出一种偉大的科学工作,我們对于她实在不胜钦
佩;但是我們以为她不可能过更艰苦的生活,也不可能作更大的努
力。
若与她此后遇到的环境作比較,她以前的环境还要算是安逸
的。居孀的居礼夫人的责任,会使一个健壮、幸福而且勇敢的男
子大吃一惊。
她必须撫养兩个小孩,供給她們和她自己的生活费用,并且
把一个教授职位燦爛地持着。她失去了彼埃尔·居礼的指导及
合作,然而她必须把她与这个件一同担負起来的研究續下去。
她的助手和学生应該由她来指示和教导,此外还有一个主要的使
命:她必須建筑一个对得起彼埃尔的实驗室,使青年研究者能在里
面發展放射性这种新科学;这是彼埃尔想了一生而归失望
的事。
瑪丽挂念的第一件事,是要使她的女兒們和她的公公能够过
健康的生活。她在舍曼得费尔路租了一所不甚优雅的住房,
但是附有一座可爱的花园,使这所住房也显得美丽了。居礼大夫
在这里独自住一排分开的屋子。瑞娜得到一塊地,随她自由裁
种,她觉得快乐極了。艾芙由保姆监视着,在草場上細草叢里找她
喜欢的龟,并且在窄徑里追黑猫或虎斑猫。
居礼夫人为这种安排所付出的代价是额外的疲劳:由住处到
实验室须坐半小时火車,每天早晨人們看見她到車站去,用很美很
-241-

快的步伐走着,像是误了什么必须快赶,像是不知疲倦地在竞賽。
这个永远搭那趟气味不好的列車,永远走进那一个二等房間的穿
着重孝的妇人,不久就成为这条路上旅客所熟識的身影。
她很少有工夫回梭镇吃午飯,所以又常到拉丁区那些卖乳酪
的地方去,这是她从前和现在一样独自去的地方;所不同的,只是
她那时候年輕,充满了不自觉的希望。或者她在实驗室里来回走
着,慢慢咀嚼一个小面包和一个果子。
晚上她常是很晚才上火車回家,家里已經点上了灯。在冬天,
她到家后第一件事,是去看过厅里的大火爐,自己添煤通火。她深
信世上只有她最会生火,而她也确实知道如何先放和劈柴,上面
再加無烟煤或大段木头,像艺术家或化学家一样地安排一切。等
那个火爐冒起了火焰,瑪丽觉得满意了,就躺在一張沙發上休息;
辛苦了一天,这时候她才喘过气来。
她極小心地不使人看見她的悲哀,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哭泣,不
肯受人憐憫或安慰,从来不对别人發出絕望的呼声,不告訴人在夜
里折磨她的噩夢。但是她的近亲都憂虑地注意着她那总是無目标
地向空注着的無光彩的目光,注意着她那筋开始痙的手。
她那感觉过敏的手指,因为许多次被鐳灼伤,刺激过深,止不住总
是相互摩擦着。
有时候她的身体抵抗力突然消失。在我最早的童年記忆中的
印象之一,乃是我的母亲在飯厅里突然倒下,昏了过去——我还記
得她那时的蒼白面色和奄奄一息毫不动彈的样子。
1907年瑪丽写信給她的幼年朋友卡霽雅說:
亲爱的卡霽雅,
我沒有接見你手下的K先生,他来的那一天,我正犯了时常
發作的病痛,而且第二天我还要課。我的公公是医生,不許我那
天晚上見客,因为他知道谈話会使我很疲倦。
此外我还能告訴你什么?我的生活已經攪得太乱了,無法再安
徘好。我想从此永远就是这个样子了,我也不願意武着改变生活
-242-

方式。我願意尽可能把孩子們好好地撫养大,可是她們也不能
喚醒我的生机。她們兩个都很好,可爱而且很美,我要尽很大的努
力使她們結实健壮。想到小女兒的时候,我知道还需二十年才能
使她們都長大成人。我恐怕不能支持那么久,因为我的生活太劳
苦,而悲哀也損害体力和健康。
經济方面我还不觉困难,我挣的錢够撫养我的孩子;虽然我的
生活情况比我丈夫在世的时候当然要儉朴多了。
在这几年的悲哀时期中,有兩个人帮助瑪丽:一个是瑟·
可罗多夫斯基的姨妹瑪丽亞·卡米安斯卡,她是一个嬌美而且温柔
的妇人,經布罗妮雅请求,她应尤在居礼家里作女教师和管家。她
在这里使瑪丽觉得与波蘭靠近些,这是这个远离祖国的人一向希
望而得不到的安慰。后来卡米安斯卡女士因为身体不好,不得不
回华沙,一些别的波蘭保姆——不如她可靠,也不如她可爱——
替她照料綺瑞娜和艾芙。
瑪丽的另外一个最可貴的同盟,乃是居礼大夫。彼埃尔之死
給了他很可怕的打击,但是这个老人能从他那严格的唯理主义中
汲取某种勇气;这是瑪丽作不到的。他輕视那些無的悔恨,輕视
对于墳墓的崇拜。自从彼埃尔下葬之后,他从来不到墓地去。既
然彼埃尔已經完全消灭了,他不肯讓彼埃尔的幽灵給他痛苦。
他这种斯多葛式的宁靜,对于这个孀妇是有的影响。她的公
公正努力过着正常的生活,努力說話,努力笑着,她在他面前,不免
自愧悲苦得麻木恍惚,就也試着显出靜的神色。
居礼大夫和她們住在一起,使瑪丽平和,使她的女兒們愉快。
若沒有这个藍眼睛的老人,她們的童年一定是要完全陷于悲哀之
中的。她們的母亲总不在家,总留在实驗室里,实驗室这个名字总
在她們耳边响着。居礼大夫是她們的游戏件侶,是她們的教师。
艾芙还太小,不能和他十分亲密;但是他是那个迟緩而且不很馴順
的大女孩最好的朋友,她極像他那个去世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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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教导綺瑞娜博物学和植物学,把他对于克多·雨果的热
爱傳給她,夏天里給她写一些合理的、有签的而且很滑稽有趣的
信,信里总反映着他的好嘲的心思和他的优雅文体;这样他还不
觉得滿意,他还用明确的方式引导她的智力活动。现在的瑞
·里奥居礼的精神上的平衡,她对于苦难的恐怖,她对于现实
的一心归附,她对于教权主义的反对,以及她的政治同情,都是直
接得自祖父。
居礼夫人也尽心竭力忠实地而且亲切地照料这个好的老
人。居礼大夫在1909年患肺充血之后,臥病了整整一年,瑪丽把
全部空时间都用在他床边,法使这个不肯迁就而且不肯忍耐
的病人散心。
这个老人在1910225日去世。卖的墓地在冬季很
冷,而且很荒凉,瑪丽在那里要掘墓穴的人作一件出乎意料之外的
工作:她要他們把彼埃尔·居礼的棺木由穴中移出,把居礼大夫的
棺木放在底下,再把彼埃尔的棺木放下去。在彼埃尔的棺木上面
留了一个空地方,预备將来葬她自己,因为她願意与她的丈夫同
穴,死后永不分离;她在她的生壙前看了好久,毫无惧色。

瑪丽·居礼现在必须独自担負撫养綺瑞娜和艾芙的责任。她
对于小孩子們的初步教育有固定的意見,由几个保姆前后遵照实
行,有的作得比較成功,有的比較差。
小孩們每天先作一小时的智力工作或手工,瑪丽总力求使这
些工作能引起她們的兴趣。她很关心地随时注意她們的天赋的显
露,在一本灰色笔記本上記出瑞娜在数学上的成功,艾芙在普乐
上的早熟。
每天功課一完,这雨个小孩就被到外面去。不天气如
何,她們总要步行很長的路,井且作体育活动。瑪丽在棱花园里
設了一个秋千架,上面挂了一个悬,一付吊环,一条滑。这雨
个女孩除了在家里作运动以外,还是一个体操学校里热心学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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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她們的器械体操的成级很优良,常常拿到光荣的头奖。
她們的手和肢体不断受到鍛煉,她們学园艺、塑造、烹調和缝纫
。瑪丽無論如何疲倦,总勉强陪她們骑自行車出游。在夏天,她
和她們一齐下水,指导她們游泳。
她不能离开巴黎很久,綺瑞娜和艾芙的大部分假期,是在她們
的姨母海拉·扎拉伊照管之下度过的。她們和表姐妹們一起,在蒙
什或大西洋海岸人不常到的地方游玩。1911年,她們在母亲帶
下第一次旅行到波蘭,布罗妮雅在察科巴納的疗养院接待她們。这
些小孩学着骑馬,在山里旅行好几天,晚上就住在山民的小屋里,
瑪丽揹着口袋,穿着釘有平头釘的靴子,走在前面引路。
她井不鼓励她的孩子們作杂技式的冒险,不喜欢她們輕率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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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增华

水土职业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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