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里夫人传（15）

的妇人虽然仍是很好看，但是大多数都显得極愚蠢，極庸俗！
有一晚，他們正要出門，彼埃尔以稀有的注意看着瑪丽的身
影；她那可爱的頸，裸露的臂，是極嬌柔，極高雅。惋惜和悲伤的
陰影掠过这个着迷于科学的人底臉。
他低声說：“真是可惜……你穿晚礼服合适極了！”
嘆息一声，他又加了一句：
“可是，我們沒有时间………”
兴
瑪丽偶尔破例请人到家里来，她总尽力把食物做得合适，使屋
子人愉快。她聚精会神地在模弗达路或阿来西亞路裝满新上市
的鮮果的車子中間轉来轉去，挑选好果子，井且郑重地問卖乳酪的
商人他的各种干酪的成色，然后由卖花人的篮子里挑几把郁金香
和丁香花。回到家里，她自己“扎花束”，女侯很兴奋地预备比不常
复杂一点的肴饌，附近卖点心的商人如逢大典一般地郑重送来冰
其淋。在这个工作家庭里，最随便的聚会就能引起这些粉扰。到
了最后，瑪丽看过台布，移动家具……
因为居礼夫妇于有些家具了！他們不肯擱进格拉西埃尔路
的家木器，在克勒曼大道的房子里都受欢迎了。几張光亮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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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面子的桃花心木“躺椅”——有一張是小瑞娜的床——和
几把复辟时期式样的椅子，使那个淺色裱糊的客厅有些优美气
象。
请来的貴客：路过巴黎的外国同行，或是給瑪丽帶来消息的
波蘭人。居礼夫人为她那怕見人的瑞娜也組过几次见童聚
会；她亲手用花环、包上金的核桃和各种顏色的蠟燭装飾的聖诞
树，还留在年輕一代的快乐回忆中。
偶然，这所房子还作了比点亮了的樅树更迷人的奇观的背景；
机器工人在飯厅里安置一些舞台用的聚光灯和一排电灯。晚飯之
后，在居礼夫妇和他們的兩三个朋友面前，这些聚光灯的光柔
和地照着一个女跳舞家的飄揚長，这个女跳舞家輸流着作火焰、
花、、巫女……
这个女跳舞家是洛依·福勒，号称“光明之仙”，她的奇幻發
明魅住了巴黎。一种雅致的友誼把她与这雨个物理学家述結起
来。这个福利貝哲尔剧院的明星，在报衹上讀到鐳可以發光，便想
作一件赢动社会的舞装，上面發出使观众莫名其妙的磷光。她
求居礼夫妇指示办法，这个学者看了她那封天的信不禁發笑，
他們告訴洛依說她的“鐳制蝶翅”計划，只是幻想。
这个在戏院里每晚有人喝采的美国舞女，使指教她的个和
藹学者很惊訝；洛依·福勒井不以与居礼夫妇通信夸示于人，也不
请这一双夫妇去給她喝。她写信給瑪丽說：“我只有一种方法表
*謝你們給我回信，请你們允我有一晚到你們家里去跳舞，給
你們兩个人看。”
彼埃尔和瑪丽接受了。一个奇特的女子，衣服穿得很不講究，
加尔梅克型的臉上毫無化装，眼睛藍得像婴兒，在他們的前按
；后面随着一些携帶材料的电灯匠。这一对夫妇觉得有一点不
安，离开家到实验室去，把地方交給来的人。在那几小时内，洛
依忙着工作，調节光，安排她帶来的帷幕和氈子，以便在这雨个
教授的狭小飯厅里作她那动人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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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所門禁很严的肃穆小房子，就这样迎进音乐厅里一个女
神。洛依有很优雅的灵魂，她永远对瑪丽·居礼表示一种希有的
拿崇，这种崇的表现，就是不要报酬而用巧妙的方法服务，用巧
妙的方法使他們快乐；她不讓人們知道，这样到克勒曼大道去跳过
几次舞。彼埃尔和瑪丽同她比較熟識之后，也去看她；在她家里遇
着奥古斯特·罗亭，和他也建立了友好关系。此后几年里，人們
有时候看見彼埃尔、瑪丽、洛依·福勒、罗亭在那雕刻家的工作室
里，站在石膏和大理石之間静地閑談着。
米
有七八个密友可以常到克勒曼大道的房子来：安德瑞·德比
尔納，讓·佩韓和他的妻子——她是瑪丽的最好的朋友，乔治·余
班，保罗·郎之万，埃美·戈登，乔治·隆尼亞，查理·埃都亞·
吉攸姆，賽福尔几个女生……一些学者，都是学者！
在星期日下午，天气睛朗，这一組人就聚在花园里。瑪丽坐在
树蔭下，靠近艾芙的小車，手里拿着针；但是她的制和补工
作井不妨碍她注意一般的談話，这种談話在別的妇人听来，簡直比
用中国話討論問題还要神秘些。
在这个时候，他們总是漫谈最近的事：兴奋地谈着鐳的“亞尔
發”、“贝他”、“加馬”射的来源……佩韓、余班、德比尔納热烈地
談着，他們正从事研究鐳發出来的力量的来源。要解释这个問題，
必须放弃加尔諾的学說，能量不灭說，或元素不灭說。彼埃尔提
出放射变質假定，可是余班大声叫喊，不肯接受这种說法，并且热
烈地为自己的意見辯护。隆尼亞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瑪丽試
驗鐳的原子量有什么消息？
鐳！……鐳！…鐳！……这个有魔力的字出现一二十次，由許
多人口里說出来，有时候使瑪丽威觉遺憾：机会不巧，使鐳成了这
样一种不可思議的物質，而釙——居礼夫妇先發现的元素——只
是一个“不稳定”的东西，比较不甚引起人們的兴趣。这一个爱国
的女子原希望这个有象征名字的“釙”能得到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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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这些卓越的理論交换也夾杂着比校近人情的言語：居
礼大夫与德比尔納和郎之万谈政治，余班很友善地嘲笑瑪丽，批评
她那太朴素的衣服，责备她不应該輕视人为的嬌艳；于是这个年輕
的妇人便惊訝地听着这种突如其来的教訓。讓·佩韓停止談原
子，停止談“無限小的东西”，仰天昂起他那好看的热情的臉，像一
个热烈的瓦格涅崇拜者，朗誦“萊茵之金”或“歌唱家”。在花园
深处，离得远一点，佩韓夫人給她的小孩子們，阿丽、弗朗西和
他們的游件綺瑞娜說童話故事。
佩韓和居礼雨家天天見面，他們是鄰居，只有一个爬蔷薇花
藤的栅欄隔断雨家的花园。綺瑞娜有要紧事要对她的朋友們說的
时候，她就“在栅欄边”去叫他們；这些同謀者隔着那長銹的栅欄，
交换巧克力糖塊、玩具和心腹言語——直到他們能像“大人們”一
样談物理学的时候为止。
居礼夫妇面前展开了一个新元，法国注意到他們，并且想支
援他們的努力。
第一步，而且是必不可少的一步，是把彼埃尔选为理科博士学
院院士。这个学者又第二次受到处拜訪的磨难。贊助他的人們唯
恐他的行动不像“很好的候选人”，给他一大堆关心的劝告。
1905年5月22日，馬斯卡写信给彼埃尔·居礼說：
“亲爱的居礼，
……你的名字当然在名單之首，沒有了不起的竞选者，所以你
此次当选可謂毫無疑义。
虽然如此，你仍须鼓起勇气来，拜訪学院中所有人員；只有
在你去拜訪的人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留下一張折一个角的名片。
你可以由下星期起开始拜訪，差不多十五天，也就都拜訪完了。”
1905年5月25日，馬斯卡写信彼埃尔·居礼說：
“亲爱的居礼，你可以随意安排；但是在6月20日之前，你必
须再作一次牺牲，去拜訪学院中所有人員，部使为此你须論日包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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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也必须作到。
你对我說的种种理由，在原则上是極好的；但是人們也必须对
于实践上的要求略为讓步，你也应該想到院士头街会使你更容易
帮助別人。”
彼埃尔·居礼在1905年7月3日进了科学院……仅能通过！
有二十二个院士投票选他的竞选者哲内先生。
1905年7月24日，彼埃尔·居礼写給乔治·古依的信上說：
“……我进了博士学院，自己并不願意进去，博士学院也不願
意我进去。我只拜訪了一次，在不在家的人們那里留下名片，而人
人都說我可以得到五十票。这是我几乎进不去的原因！
……有什么办法呢？在那个地方，想不用陰謀，只簡單作事，
是什么也办不到的。反对我的，除了导得很巧妙的一个小团体
之外，还有不同情的教士和一些認为我拜訪得不够的人們。S問
我有哪些院士会投选我的票，我回答說：‘我不知道，我沒有問他
們。’他說：‘你不屑于問就是了！’而人們就傳說我是傲自
大……”
1905年10月6日，彼埃尔·居礼写給乔治·古依的信上說：
“……星期一我到科学院去了，但是我地自己問自己，到底
我在那里作什么；我不會与任何其他人員發生关系，会議也是毫無
兴趣，我很明白这个团体不是我应該参加的。”
1905年10月，彼埃尔·居礼写給乔治·古依的信上說：
“我还沒有發現博士学院有什么用处。”
彼埃尔不甚欽佩这个著名的团体，在另一方面，他密切地注意
巴黎大学为他决定的事项，他的工作要仗着这些来决定。校長李
亞尔已經在1904年为他創了一个物理学講座，这个希望了很久
的实任教授的位置，算是于得到了！在接受这个晋升之前，彼埃
尔問他的职务附有的实验室在哪里。
实驗室？什么实驗室？不到有实驗室啊！
这雨个諾具尔奬金获得者，鐳的父母，立刻發現若是彼埃尔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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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P.C.N.的位置，到索尔本去任教，他就简直不能作任何工作；
新职务沒有给他工作的地方，而P.C.N.里供他用的兩屋子当
然須給任者，他只好在街上作試驗了。
彼埃尔用他那美妙的文笔，给他的上司們写了一封客气而坚
决的信，新职位既然不供给他工作室，也不供給研究补助金，他愿
意辞职，仍留在P.C.N.——仍教那么多的鐘点——在那个小地
方，瑪丽和他倒还可以多少作一些有用的工作。
又經过几次商議，巴黎大学最后作了一种非常举动，请求院
創設一个实驗室井款五万法郎。这个划是采用了……或差不
多采用了！索尔本里面决沒有地方给彼埃尔，不过可以在居埃
路給他建筑雨間屋子，每年可以給居礼先生一万二千法郎补助金，
外加二万四千法郎设备费。
天的彼埃尔以为他可以用“备费”購买仪器，添全他的用
具。不錯，他可以这样用，但是必须先把建筑用費由这笔小款子里
提出来，当局們是把建筑费和“备费”当作一件事的！
如此，这些官方計划的用处就縮小了。
1905年1月31日，彼埃尔·居礼写給乔治·古依的信上說：
“我还留着在P.C.N.的雨間屋子，我們在那里工作；然后他
們在一个院子里給我新建筑雨間，建筑用費是兩万法郎，这笔錢是
要由买仪器的补助金里支付的。”
1905年11月7日，彼埃尔·居礼写給乔治·古依的信上說：
“明天我开始授課，但是准备实驗的条件太差了；大講堂在索
尔本，而我的实驗室在居埃路。而且还有许多别的功課是在大
講堂講授，我只有一个早晨能在那里預备功課。
我的身体不很好也不很坏，但是我很容易疲倦，工作量很小。
我的妻子正与我相反，她过着很活躍的生活，照料小孩，在赛福尔
教課，在实驗室工作。她不空过一分鐘，并且比我有规则地进行实
驗室工作，每天大部分时間都在那里。”
悭客的政府很慢地在它的公务人員名單上給了彼埃尔·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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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地位，讓他一方公尺一方公尺地出一个工作室，在一个不
方便的地方建筑兩間早就知道不够用的屋子。
有一个有錢的妇人知道了这种情形，颇为成动，自願帮助居礼
夫妇，并且提議给他們在安的郊外地方建筑一个研究院。彼埃
尔·居礼又有了希望，他把計划和願望对她一一陈述。
1906年2月6日，彼埃尔·居礼写信给×夫人說：
“夫人，
承索我希望有的实验室的梗概，今随面附上；其中各点井非絕
对的，可以看座落地点、地皮大小和可供我們支配的款项数目，而
加以修改。
我們會很坚持要在乡間实验室，因为我們必须和我們的小
孩子一起住在工作的地方。小孩子和实验室都需要照料者随时在
侧，住处若与实验室距离很远，我的妻子的生活不免太艰苦，有时
候她的体力就不能胜任她的双重职责。
在巴黎城外过生活，很利于科学研究，所以把实验室移到
郊外，实在是有無损。而且，从另一方面看，城市生活对于小孩
子是有害的，我的妻子实在不願意讓她們在这种环境中長大。
深威厚意关垂。
謹巾謝忱幷致敬。”
这个慷慨的計划并無果。还需再等八年，瑪丽才能把放射
说
学安置在一所不辱沒它的房子里——这所房子彼埃尔是見不到
了。瑪丽心里总留着一个悲痛的念头，她的件侣彼埃尔一生只有
一个希望，想要一个实验室，而直到他去世，这个希望井未实现。
后来她論到彼埃尔到最后才得到的在居埃路的雨屋子
时，她写道：
“想到这就是最末一次特许他使用的地方，想到一个在二十岁
的时候已经表现天才的法国第一流学者，竟会终身沒有一个方便
的实验室供他使用，不能不感到痛心。無疑地，若是他活得長久
一点，早晚他可以享受到使他潇意的工作环境；但是到了四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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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沒有这种环境。作大工作的热心而且無私的研究者，终身
因为工作条件不完备而不能早日实现他的夢想，人們能想像得到
他是如何地感觉遗憾么？而想到这个国家的最大的财富—
最优秀的兒子們的天才、力量、勇气——就这样浪费了，無法弥补，
我們能够不感觉很深的痛苦么？
……镭的發现确实是在很不妥当的环境中作成的，遮护的
棚屋似乎是罩滿了傳說中的魔力。但是这种浪漫的元素井不是一
种好处，它耗尽了我們的力量，并且延迟了我們的成就；若有較好
的条件，我們起初的五年工作可以减为兩年，工作的紧張也可以减
輕。”
部長的决定中，只有一个了居礼夫妇正的快乐。彼埃尔
从此可以有三个合作者：一个实验室主任，一个助手，一个工人，实
驗室主任就是瑪丽。
直到此刻，不过是容许这个年輕的妇人在实验室里工作而已，
瑪丽作成的关于鐳的研究，是既沒有名义也沒有报酬。到1904年
11月才給她固定位置和工资——一年二千四百法郎！——她正式
进了她的丈夫的实验室。
“法国大学。
居夫人，理学博士，由1904年11月1日起，受任为巴黎
学理学院物理实驗室（隶屬居礼先生講座）主任。
居夫人此职，年薪二千四百法郎，由1904年11月1日起，
开始镇薪。”
离别了，棚屋！……彼埃尔和瑪丽把还在那个老木板屋里放
的仪器移到居埃路。他們对于棚屋有很亲切的感情，它代表
們的努力和他們的快乐日子；有好儿次，他們臂挽着臂回去看它那
潮湿的牆和朽腐的木板。
他們适应新生活，彼埃尔预备功，丽仍和从前一样，在
尔教書，兩个人在居埃路那个狭小的实室里面。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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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德比尔、阿尔伯·拉伯德、一个美国人杜亚納教授，还有
几个助手或学生，都在这个实验室里继續研究，都低头看着他們当
时作試驗用的不坚固的设备。
彼埃尔在1906年4月14日写道：“居礼夫人和我正在工作
着；要用鐳放出来的射气精密地定它的份量。这似乎不算什么，但
是我們已經开始了好几个月，現在才剛得到正式的結果。”
居礼夫人和我正在工作着………
这些話是彼埃尔在去世之前五天写的，表現了他們的从来不
會减弱的結合的要素和美点；他們的工作的每一个进步，他們的每
一次失望和胜利，总是把这一对夫妻更紧密地結合在一起。
他們这种天才的合作的魔力、信心和亲近的風趣，我已經說够
了么？每天每小时彼埃尔向瑪丽，瑪丽向彼埃尔，提出许多大小意
見、問題、評論、劝告，也有愉快的恭和亲切的責备……这雨个
不等的人，彼此热烈地欽佩着，毫不嫉妒，在他們之間有工作同志
的友誼，而这种优美而且輕快的友誼或許就是他們很深的爱恋的
最高雅的表现。
他們的助手阿尔伯·拉伯德最近写信給我說：“有一次，我正
用一个水银仪器在居埃路实验室里工作着，彼埃尔在那里。居
礼夫人来了，注意到一种机械上的細节，起初她不懂，这个細节实
在很簡單，可是解释給她听了之后，她毫不放松地加以反驳，于是
彼埃尔·居礼愉快地、柔和而叉气愤地說：‘啊！看哪！……瑪
丽！’这句話現在仍旧留在我的耳鼓里，可惜我傳达不出那种普
上的細微之处。
几天之后，有几个同伴被一个数学公式困住了，请求先生帮
助。他劝他們等居礼夫人来，坚持說她可以立刻用积分解决他們
的困难，而居礼夫人实在只几分鐘就找出了那个很难的解答。”
只有彼埃尔和瑪丽在一起，别無外人的时候，他們才在威情上
沒有拘束，他們的臉色和态度才都柔和起来。这兩个强的个性，
这两个不同的性格——他比较，比较富于想，她比较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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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近人情——井不互相压制。人們說，若不是“互相讓步”，任何
婚姻都难長久；可是他們結婚之后，十一年以来，很少仗着这种讓
步维持感情。他們的思想自然相同，而且即使在生活方面最小的
事情上也不會有过分歧。
若有一个朋友——佩韓夫人——来问彼埃尔，她可否帶瑞
娜出去散步，他的神气总是显得畏怯，差不多显得恭順，微笑着回
答說：“我不知道……瑪丽还沒有回来，不問瑪丽我不能答复你。”
而在学者聚会的时候，丽普通很少說話，若是她偶尔热烈地参加
討論科学上的某一問題，常是正說着忽然臉紅，惶恐地住了口，轉
向她的丈夫，讓他說話；她深信彼埃尔的意見比她自己的要宝貴一
千倍。
她后来写道：“在我們結合的时期，他正合我的想，而且还超
过我的想。他那些特殊品質的水平很高而且很稀有，我对于它
們的敬佩，总是有加無已。有时候我觉得他差不多是一个絕世無双
的人物，他絲毫不會沾染虚荣、浮华、卑鄙狭隘的毛病，而这些毛病
是普逼的，人們常發现自己有这些毛病，也常發现别人有这些毛
病，所以人們虽然仰望比较完善的标准，却从来不苛责这些缺点。”
1906年复活节，天气晴朗。彼埃尔和瑪丽在舍夫律兹·聖·瑞
米的靜的房子里过了几天，享受乡村空气。他們恢复乡下習慣，
每晚着女兒到附近的农庄去取牛奶。艾芙剛十四个月，脚步很
不稳，頑强地要踏着那干的車轍走，使彼埃尔看了發笑。
到星期日，远处鐘声一响，这一对夫妇就乘自行車到何瓦雅埠
的树林里去远足，帶回开着花的蕓薹枝子和一把很大的水毛花。
第二天彼埃尔觉得太疲倦，不能再出去，便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
柔和可爱的日光慢慢把罩山谷的朝霧驅散。艾芙坐在一条氈子
上尖声叫着。瑞娜揮动着一个綠色小辋追捕蝴蝶，井且快乐地
高呼庆祝她很少到手的胜利品。她觉得热了，把外衣脱去，滑稽地
穿着小女孩的襯衫和男孩的短；彼埃尔和瑪丽靠近躺着，欣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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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这个孩子的优美。
或許就是在那一天早晨，或許是在头一天，醉人的春光的魅力
和宁謐使彼埃尔觉得不静；他看看在草地上跳躍着的兩个女兒，再
看看一动不动地躺在身边的瑪丽。他撫摩他的夫人的面頰和金色
头髮，且低声說：“在你身旁，生活是甜蜜的，瑪丽。”
下午，这一对夫妇輪流把艾芙背在肩上，慢慢走过树林，去
找那个盖满了睡的小沼，那个地方是他們結合后最初几天过漫
游生活的时候最欣賞的。那个小沼干了，睡完全不見；圍着那泥
濘的低窪長着一圈硬而有刺的盛开的金雀花，顏色是黄的，極为鮮
明，像是一个冠冕。就在附近，在一条路旁，这对夫妇朵了一些紫
罗蘭和招展着的長春花。
匆忙地吃过晚餐，彼埃尔上火車回去了，其余的人仍留在聖瑞
米，那一把水毛茛花是他的唯一旅件，到家之后，他把它插在一个
瓶子里，放在克勒曼大道房子里他的桌子上。
瑪丽又享受了一天日光和乡村生活，在星期三晚着瑞
娜和艾芙回到巴黎；她把女孩們放在家里，就到实驗室去会彼埃
尔。一进去她就看見他照例站在第一間屋子的窗前檢查一个仪
器。他在等着她，他穿上外衣，戴上帽子，挽着他的夫人的臂，向福
阿尤餐馆走去，物理学会照例在那里举行晚餐聚会。他和他欽佩
的同行們，和进餐时坐在他旁边的亨利·普安加瑞，談此刻他正專
心研究的一些問题：鐳射气的定量，他最近参加的降神术試驗，女
孩們的教育——关于这一点，他有一些新奇的理論，井且希望断然
地把她們引向自然科学。
天气变了，人們不能相信前一天晚上的天气已經似乎很像夏
天。天气很冷，剧風吹着，雨打着玻璃窗，街道透湿、泥濘，而且很
滑。
注释
①馬錢素（strychnine)，又称番木鱉鹼，是一种有机性植物鹽基，性猛毒，用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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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兴奋剂和强心剂。
②斯多葛(Stoique),在公元前三世产生于古希臘井一直存在到公元六
世的一个哲学派别。創始人是芝諾(Zeno,公元前336-264)。斯多葛温为物
是被动的本原，而神是能动的本原。根据这个学說，世界上的一切都受严格的必
性支配，他們是从“命运”、从“天命”，即以宿命論来解释这种必然性的。斯多葛派这个
普通指冷、坚忍、純用理智克服感情的人。
③諾尔(Alfred Nobel,1883-1896)，在1867年帮助他的父亲制造化
甘油的时候，偶然有一点*混到硅砂里，他由此發現了一种安全而且可以掌握
的*——*——的制造方法。他还發明了*和几种無烟*。最后他还
试制作甲板用的教等等。
④杜赛(Eleonora Duse, 1859-1924),女演。生在意大利，死在美国。1892
到1893年在欧、美各大都市演出，極为成功，被認为最卓越的演之一。
⑤内·利(Mounet-Sully),名讓·利· (Jean Sully Mounet,
1841-1916),法国悲剧演員。
⑥薩拉·柏娜(Sarah Bernhardt, 1844-1923),女演員。1862年初次登台，
1869年成名，1876年之后在欧、美各大都市演出，很受欢迎，被为当时最著名的悲
剧演員。1899年創立薩拉柏娜剧院。
⑦朱丽·巴尔代(Jeanne Julia Bartet, 1854-1941),法国女演員。
⑧西·吉特利(Lucien Germain Guitry, 1860-1925),法国演。
⑨徐沙纳·德朴瑞(Suzanne Desprès, 1875—),法国女演。
⑩卜生(Henrik Ibsen,1828-1906)，挪威剧作家和人。十九岁时已开始
写剧本，1851年任剧院的戏剧顧問，1862年發表諷刺剧“爱的喜剧”，引起当时社会上
的非难，*离开挪威，先后在意大利和德国居住，1891年才回国。他写了二十七个
剧本，最为大众熟悉的有“社会栋梁”(1877)、“傀儡家庭”(1879)、“群鬼”(1881)、“人民
公敌”(1882)等。他在剧本里广泛地提出了许多和欧洲资产阶现实有关的重大同
题，深刻地揭露了资产阶級现实的内幕，指出了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多幻想和虚伪的
信仰。
①伏 (Francois Marie Arouet de Voltaire, 1694—1778),法国若名的
啓蒙运动者、作家、哲学家。早年就开始写作，因諷刺招，1717至1718年被四于巴
士底獄，獄中写成第一部悲剧“伊地波”井开始写一篇关于法国亨利四世的史詩。1726
年又人巴士底獄，出獄后奉须离开法国，1726至1729年在英国，1928年再版1723
年秘密印出的史詩“亨利亞德”。1734年出版“英国的或哲学的信札”，論英国社会的
和政治的制度。1750年应普鲁士王得烈之杓到普鲁士。1751年出版的最大的历
史作品“路易十四的时期”。1753年与得烈争吵，离开普鲁士。1758至1778年住
瑞士日内五附近。作品还有悲剧“布特斯”(1780)、‘察依尔”(1732)等，哲学小“察
”(1747)“地(170)、学“”(178)、“斯(17)等
单
作“查理十二世”等，以及“哲学辞典”。他是啓蒙运动思想的杰出的傳播者，以尖親的
1
批击侣主义、天主教和*致体，并揭露法国封建制度的相。他对于他的同
时代人有極大的影响，被为是给十八世末叶法国资产阶极革命作了思想准备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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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家之一。
洛依·勒(Loe Fuller,1862-1928),美国舞蹈家。
加尔梅克(Kalmouck),住在西伯利的蒙古游牧民族。
①奥古斯特·罗亭(Auguste Rodin,1840—1917),法国著名雕刻家，在法国
当时居首位。創造了一些“聖”上的和象征的群像，但是出名的是他雕刻的全身像和
胸像，如克多·雨果的胸像和耙念碑等。
埃美·戈登(Aimé Auguste Cotton， 1869—),法国物理家。研究光
学中之不规则色散及二色等等。
加尔諾(Nicols Léonard Sadi Carnot, 1796—1832),法国物理学家。研究
热与工作的关系，發表“加尔諾原理”——工作在相同二热源之的一切可逆机其效率
恒等，且与工質無关——成为热力学的基础。
⑦格(Richard Wagner, 1813-1883),德国詩人及剧作家。他的目标
是要以多汶的器乐發展为基础改良剧的全部，使它不受常套束。他主張歌
剧的兴趣不完全依音乐，也要仗詩句、表演和上演手法来表达。他也是第一个有固
定目标地采用主乐的人。以神話为题目也是他的乐剧的特征之一。“莱茵之金”是
他創作的三部曲之一的序曲，1854年写成。“歌唱家”，是他創作的喜剧性歌剧，1808年
写成。
杜(William Duane,1872-1935),美国物理学家。發展爱克斯光和
在医疗上的用途，尤其是癌症治疗的方法和器具，井研究物質的和放射机械装
置等。

第十八章     1906年4月19日

这个星期四显得很陰郁，一直在下雨，天色很黑；居礼夫妇虽
然心从事工作，仍不能忘掉这种四月的骤雨。那一天彼埃尔要
参加理学院教授联合会的聚餐，到他的出版者高替叶·亞尔那
里去校校样，然后到科学院去。瑪丽也有几堂功課要教。
在早晨的匆忙中，这一对夫妇几乎彼此沒有見面。彼埃尔在
楼下喊瑪丽，問她是否到实驗室去；瑪丽正在楼上給瑞娜和艾芙
穿衣服，回答說她今天决沒有工夫去——但是在嘈杂的声普中，她
的話是不容易听清楚的。大門砰地一响，彼埃尔忙着出去，很快地
离开了。
瑪丽在家里与女兒們和居礼大夫一起吃午餐的时候，彼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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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当东路苏西埃泰·汪特店里和他的同事們友善地着。
他喜爱这种静的聚会，他們在那里談索尔本、研究和职業。一般
談話轉到实验室里常会猝發的意外变故，彼埃尔立刻贊成拟一
个减少研究者所冒的危险的规即。
近兩点牛鐘的时候，他微笑着站起来，向友件們告辞，井且和
当天晚上还要見面的讓·佩韓拉手。走到門口，他机械地看了看
天空，向那一天雨云蹙了一下额，然后張开他的大雨傘，在倾盆大
雨中向塞纳区走去。
他到了高替叶·亞尔那里，看見門是关着的；工人們罢了工。
他轉身走上多非纳路，馬車夫的喊声、附近碼头上走过的电的
声，使这条街很喧嚣。巴黎旧区这一条拥塞的路上有多少障碍啊！
馬路上差不多只能容馬通过，而在下午这时候行人太多，步道显
得太窄。彼埃尔本能地找松动一点的路走，他有时候在石子铺的
边路上，有时候在街道上，步伐很不稳，心里在默想着事情，眼神集
中，臉色郑重。他在想什么事呢？是在想他正作着的試验？是在
想他的朋友余班的工作？余班提交博士学院的解释这种工作的报
告書，现在正在他的衣袋里裝着。还是在想瑪丽？……
他已經在青路上走了一会，跟在一乘向諾夫桥慢慢走去的
轎式出租馬車后面，到了这条街同碼头交叉的地方，街上的声更
大了，向貢科德去的电車正沿河走过，雨匹馬駕着的一輛四輪重貨
車正由桥上过来，橫越車軌，疾馳进多非納路。
彼埃尔想穿过馬路，走到那边步道上去。他心不在焉地突
移动，开馬車給他的掩护，这輛車的四方車箱住了他的视；
他向左走了几步，着一个噴着热气的牲口。那輛货这时候正
橫过这輛馬車，他的是駕車的一匹馬，雨輛車旋風一般地挨
了,彼埃尔吃了一惊,拙笨地移动了一下,想貼在馬胸前,但它突然
用后腿站起。这个学者的鞋跟在湿地上一滑。二十声惊惧的狂呼
立刻同时井起，彼埃尔已跌在这南匹底下了；过路的人大声
喊着：“站住，站住！”马夫急忙收缰，可是毫無用处，这两匹马仍然

向前馳去。
彼埃尔倒在地上，活着，井未受伤。他沒有喊，差不多也沒有
移动，馬蹄和貨車的兩个前輪由他身体兩旁过去，井不會碰他一
下。也许可以有一个奇迹，但是那輛極大的車，載着六吨重的东
西，还须再走几公尺才算过去。后面左边的車輪碰到一个小障碍，
一轉就把它压碎了。这是一个前额，一个人的腦袋。腦盖已經粉
碎，一种紅色的膠粘东西四散在泥里——彼埃尔·居礼的腦子。
城里的警察抬起那还很温暖的身体，一轉瞬間，生命已經脫离
了身体。他們連着叫了好几輛馬車，但是車夫都不願意把一个淋
着血的泥污尸体放在車里。过了几分鐘，好奇的人都聚攏来挤在
一起。那輛立着不动的货車周圍的人群越来越厚，都向無心造成
这件惨剧的車夫路易·馬南發出怒喊。后来有兩个人抬来了一副
担架，把尸体放上去，毫無用处地在一个藥房里停了一下，才抬到
附近的警察署去；在那里打开他的錢包，檢查他的文件。風声一傳
出去，說牺牲者是彼埃尔·居礼，一个教授，一个著名学者，人們的
骚动立时加了倍；许多人握拳要打馬南，警察不得不出来干涉，保
护他。
一个医生，得扈埃先生，用药綿洗净那張泥污的臉，看头上
的伤口，数了那在二十分鐘以前是腦盖的十六塊碎骨。人們用电
話通知了理学院；不久，在格昂奥古斯丹路的小警察署里，深表同
情的一个警長和一个秘書看着这个物理学家的副助手克累先生俯
身慟哭，那个車夫馬南滿臉紅腫，也在哭着。
彼埃尔躺在他們中間，額上了帶，臉沒有受伤也沒有盖
上，他现在对于一切事都不在意了。
那輛貨車有五公尺長，装滿了軍裝，停在門前。雨已經把那沾
在一个車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地洗掉了。那兩匹雄壮而年輕的馬，
因为它們的主人不在旁边，惘然地感觉不安，打着噴嚏，用蹄子敲
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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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患突然降临到居礼的家門。一些汽車和馬車，沿着堡壘来
往徘徊，逡巡不定，接着在荒凉的克勒曼大道停住。共和国总統府
派来的人在門前按铃，听說“居礼夫人沒有回来”，沒有說明来由就
走了。鉿又响了，理学院院長保罗·阿佩尔和讓·佩韓教授走了
进来。
只有居礼大夫和一个女僕在这所空房子里，他看見这些重要
的客人觉得惊訝，向前迎接这兩个人，看見他們的臉色显得很
乱。保罗·阿佩尔奉命先通知瑪丽，所以在她的公公面前保持一
种很僵的靜默。但是关于惨事的疑虑不能長久地憋在心里，这个
老人又看了看他們的臉，不問什么話，就說：
“我的兒子死了。”
这个龙鐘老人听着他們叙述这件不幸的事，枯皺的臉上挂滿
了泪痕，他的泪不只表示悲哀，同时也表示反抗。居礼大夫怪他的
兒子太不留心而这样丧失了生命，一个勁兒地反复說着一句很痛
心的責备話：
“他当时在夢想着什么？”
到了六点鐘，鎮孔里有鑰匙轉动的声音，瑪丽出现在客厅門口，
愉快而且活潑。从她的朋友們的过于拿敬的态度中，她渺茫地看
出来有表示哀悼的可怕的迹象。保罗·阿佩尔重經过情形，
丽完全不动，完全僵直，这种神气使人們相信她一点沒有听懂。她
井沒有倒入他們亲切地伸出来扶她的手臂中，她不呻吟，不哭泣；
人們說她像一个草人一样地奄無生气，毫無感觉。过了很長而且
可怕的寂静，她的唇于动了，她低声着，渴望听到什么否的
話：
“彼埃尔死了？……死了？……正死了？……
一件突如其来的灾，可以使一个人完全改变，永远不再恢复
原；这是很普通的事，并不新鮮。虽說如此，那几分鐘光陰，对于
我母亲的性格，对于她和她的女兒們的命运，确有决定性的影
响，这是不容略过的。瑪丽·居礼井沒有由一个快乐的年輕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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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無法慰解的孀妇，她的改变不很簡單，比較严重。使瑪丽心碎
的内心纷扰，她的錯乱思想中的無名恐怖，过于强烈，不能借訴苦
或談心表示出来。“彼埃尔死了”，这几个字一傳到她的威觉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