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里夫人传（14）

快乐”。
而那个棚屋也成了名：
“在偉人后面，有一条狭窄、黑暗而且荒僻的小巷，像那些
旧的通俗小說里所附蝕刻板的插圖中的街道一样，这是婁蒙路；在
黑色的破旧房屋之間，在不平坦的行人道旁，有一所簡陋得不成样
子的板屋的木牆聳起着，这是市立理化学校……
我走过一个院子，它的可憐的圍牆已經被时光摧殘得很严重；
然后走过一个寂静的拱門，我的脚步在那里起了回，而我就到了
一个潮湿的尽头路。在一隅有一棵垂死的树夾在木板之間，就在
那里排列着几个長而矮的有玻璃的小棚，我看见里面有一些小而
稳定的火光和不同式样的玻璃器皿。沒有声普，周圍只是一种深
沉而且憂郁的寂静，城市的喧嚣到不了这里。
我冒昧地随便敲一个门，走进一个备异常單的实验室：凹
凸不的硬土地，粗石灰牆，不坚固的板条屋顶，由布滿灰庭的窗
戶透入的微弱光。有一个青年正在看着一个复杂的仪器，他抬
起头来說：‘居先生在那边’。然后立刻又續工作。几分鐘过
去了，里面很冷，一个自来水龙头滴着水，雨三个煤气口是燃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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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进来了一个人，又高又瘦，面孔清癯，蓄着蓬乱的灰色
鬚，戴着一顶旧的小帽子。这就是居礼先生……”
(保罗·阿克，“巴黎回声报”。)
居礼夫妇空自法拒絕訪問，封鎮他們的凹，自己关在那个从
此有了历史价值的簡陋实验室里；他們的工作和私人生活已經不
屬于他們了。他們的廉虚使一些最不狡猾的新開記者惊嘆而且
敬，这种虚也出了名，并且变成一件公开的事，变成写文章的好
题目：
“……我想在这里試着指出居礼先生的性格的一种特征,想指
出他的極端廉潔和完全謙虚。这个金色头髮的人身体高大，兩眉
略向前俯，眼神極为柔和；他在盛年就得到了荣誉，而他的分名絲毫
沒有使他狂。这个学者，这个教师，除了关心他的工作和他的家
庭成情之外，只有一种念：他希望他的学生們和將来要从事艰苦
科学研究工作的青年，在他們奋勉前进的时候，不受到人感觉遺
的物質生活問題的阻碍。他忘記了自己的痛苦，忘記了他和居礼
夫人的共同努力；他的心里只想着一件事：也許在法国某处有值得
注意的研究者，有不知名的天才，这些人必须謀求每日生活所需，
不得不放弃他們的研究工作，因此什么事都作不出来……
居礼先生对我說到这一点的时候，声調含有热烈的情緒，这是
我不能用真正美妙的笔法表达出来的。请注意：沒有人說的話比
这个仁者对我說的再些，而且也正因为如此，彼埃尔·居更
值得我們贊美，他应該得到普逼的同情。”
(俄任纳·泰伯，“小共和国”。)
光荣是一面可惊的鏡子！它有时候映出像，有时候却像
那些法吸引人的公园里装的凹凸鏡一样，給人变形。它利用
它所选的人們的最小的姿势，给他們在空映出成千的形象……
居夫妇的生活，成了时髦酒馆里的淡話资料；报上登載居礼先
生和夫人偶然失去一部分存，在蒙馬特尔的一个剧院里立刻
上演一个諷刺剧，形容这一对夫妇关在棚屋里，不許任何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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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扫地，并且滑稽地在戏台四隅找那丢失的物質……
瑪丽在下面这封信里叙述了这件事的情形。
瑪丽写給的瑟·斯可罗多夫斯基的信上說：
“我們近来有一件大不幸的事：用鐳作一种細致实验的时候，
我們失去了很大一部分存鐳，而我們至今还不知道这次灾难的起
因。我原应該在复活节开始計算鐳的原子量，因为这件事，不得不
延緩这件工作。我們兩个人都無限惊愣。”
在另外一封信里，她又談到这个唯一使她憂虑的东西——鐳。
說：
1903年12月23日，瑪丽写给瑟·斯可罗多夫斯基的信上
……我們或许可以大量制成这种麻煩的物質，这是需要矿物
和錢的。錢，我們目下有了，可是直到现在我們还得不到矿物。此
刻剛剛有人通知我們說可以有希望，也许我們能买到这种我們
需而人們不肯給的材料；如此，制鐳工作就可以进行。你不知道由
几吨材料里提出少量的鐳，须用去多少时间、耐性和錢財！”
这是瑪丽在得到諾具尔奬金之后十三天的憂虑。在这十三天
里全世界也有了一个新發现，它發现了居礼夫妇，一对“偉大的夫
妇”！但是彼埃尔和瑪丽井不會以新的态态出現。
1904年1月22日，彼埃尔写信給乔治·古依說：
“亲爱的朋友，
请你原諒我，我早就想給你写信而不能写，因为我此刻过的是
一种愚蠢的生活。
你看見这种突然發作的鐳狂了，这种热狂把声望的好处都給
我們帶来了。世界各地的新聞記者和攝影記者追随着我們，甚至于
記录我的女兒和她的保姆的談話，井且描写我家里的那一只黑白
花小猫。我們收到许多函件，接見许多古怪的人和还沒有出名的
發明家。还有许多人向我們请求款项。說到末了，还有收藏亲笔
签名的人，势利小人，在社会上活动的人，有时候还有科学界的人，
都到你知道的婁蒙路那个壮丽地方来看我們。这些事使实验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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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不得安静，而且每晚还须写许多函件；过着这样的生活，我觉得
*渐蠢笨……”
零
居礼夫妇忍受过寒、劳苦、甚至于人們的不公正行为，井沒
有訴过苦；现在，他們生第一次显露一种奇怪的种經不安，他們
的荣誉越大，他們的不安越甚。
1902年3月20日，彼埃尔·居礼写乔治·古依的信上說：
“……你可以看出来我們此刻正走好运，但是好运气总帶来無
限惱。我从来沒有像这样地不靜过，有些日子我們差不多沒有
工夫喘气。想想看，我們都會經想要过远离人类的野人生活呢！”
1904年1月15日，彼埃尔·居礼写給查理·埃都亞·吉攸
姆的信上說：
“……人們要我們写文章和講演，可是再过几年，现在要这些
东西的人們，看見我們沒有作出任何工作，又会很惊訝……”
1904年1月15日，彼埃尔·居礼写信給吉攸姆說
“亲爱的朋友，
我的演將在2月18日举行，报上的消息是傳，而我因
此收到二百封请求听券的信，我不想回复这些信了。
关于拉馬理翁演的事，我只觉到絕对的、無法克服的
惰。我响往着在一个安靜地方，最好是一个禁止演井且压追新
開記者的地方，过稳的日子。”
1904年1月14日，丽·居礼写瑟·斯可罗多夫斯基的
信上说：
………永远是一片扰，人們正在力阻碍我們工作。现在我
已决定要勇敢，并且不接任何訪——但是人仍旧打我
我們的生活完全彼敬仰和光柴毁坏了。”
1904年8月10日，丽·居写信给瑟·斯可罗多夫斯
基
“亲爱的瑟，我亲切地你的诞辰，你康健，并顾你全家

的人都成功——願你們永远不像我們此刻这样被函件包圍起来，
也不要像我們这样成为攻击的目标。
我有一点后悔把我們收到的信都扔了，它們很可以留作教
訓…其中有十四行詩，有咏鐳的別种詩歌，有各种各样的發明家
写来的函件，有相信招魂术的人們写的書札，有哲学性質的信。昨
天收到一个美国人寄来的信，请我尤许他用我的名字叫他的一匹
赛跑的馬；当然还有成百的人请求亲笔签名和像片。这种信我差
不多都不答复，但是只看一逼就已經費去不少时間了。”
1904年春天，瑪丽·居礼写給她的表姐亨利埃特的信上說：
“我們的靜而且勤劳的生活完全被扰乱了：我不知道它是否
还能恢复平衡。”
这些函件中所表示的激动、悲观，差不多可以說是憤，井不
是人的……这兩个物理学家的确是失掉了内心的和。
瑪丽后来写道：“因为我們的努力超过了我們的力量，而且工
作的物質环境太不好，我們已經是为疲倦；现在一出了名更加
我們的疲乏。这样打破了我們自动的隐退，填使我們痛苦，给我們
的影响無异于一种灾难。”
但是荣誉同时也給居礼夫妇帶来一些利益：講座、实驗室、合
作者以及希望了很久的补助金，作为那些磨难的补偿。不过这些
好处什么时候才来到？他們焦急着等待的时期又延長了。
說到这里，我們要談到使彼埃尔和瑪丽激动的主要原因之一。
法国是最后認識他們的价值的国家，要在他們得到戴奖章和
諾具尔金之后，巴黎大学才允许给彼埃尔股一个物理学座。
这个学者因此觉得很悲哀。外国所給报酬，使他們作出大發現
时所处的环境显得更困苦；而这种环境还不像很快会改变。
彼埃尔想到过去四年不肯给他的几个地位，想到只有理化
学校在它那有限的力量的范圍内鼓励他井且帮助他努力；他一定
要对这个唯一的机構表示敬意。他在索尔本講演的时候,回溯那
个棚屋的陋情况和奇迹；他說：
-201-

“我要在这里指出，我們的全部研究是在巴黎市立理化学校里
作成的。
科学上所有的成级，都受工作环境影响；这种影响极为重要，
研究的结果的一部分是由它得来的。五年多以来，我一直在理化
学校里工作；这个学校的第一个校長，舒會伯格，是杰出的科学
家……我还只是一个助手的时候，他就替我股法得到我工作所需
的东西；后来他允许居礼夫人在我身边工作，在那时候，这是破
例的改革；想到这些，我对他真是極为感激……现任校長婁特先生
和加利埃先生对我也是同样厚待。
理化学校的教授和畢業生構成了一个厚而且有帮助的团
体，这个团体对我是極有用处的；我們找到的合作者和朋友都是这
个学校的旧学生，我深幸能够在这里向他們致謝。”
除了热心工作和恐怕荒廢时间之外，还有别的原因使居礼夫
妇厭惡荣誉。彼埃尔天性洒，荣誉給他的突击与他一向的原则
是冲突的；他嫌等与类别，觉得有“一班之首”是荒謬的，而赠
大人物的勋章也和給学校里小孩們的奬章一样地無用，这种态度
使他拒絕接受十字勋章。在科学的頜域内，他的态度也是如此；他
不着重竞的精神，在“發现的竞走”中，若有同行占了先筹，他从
来不觉得难过，他慣常說：“假如有人發表了某种工作，我不發表它
有什么关系？……”
这种近乎超人的谩不耀心的态度，给瑪丽很深的影响。但是
瑪丽一生逃避旁人的赞美表示，并不是因为她要学彼埃尔耠她的
榜样,也不是因为她要服从他的意旨。反抗荣誉不是她的原則,而
是她的天性；她在群众面前的时候，总有一种不能制止的羞怯，有
一种痛苦的乱，使她僵住，甚至于使她眩暈，并且觉得身体不舒
服
說到末了，她的生活太忙，责任太多，不能浪費一分精力。居
夫人同时有她的研究、她的家庭、她的母职和她的教职，她担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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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这全副重担，在她那艰难的路途上前进。她像一个走索的人，只
要再多扮一种“角色”，她的平衡就毀了，就要由綳紧的繩索上跌
下来。瑪丽已經在作妻子、母亲、学者、教授，再搬不出一秒鐘空閑
时間来扮演出名的妇人。
彼埃尔和瑪丽所循的途徑虽然不同，可是最后的态度达到一
致，他們都拒絕荣誉。共同作成某件偉大工作的人，也许会用不同
的方式接受荣誉；彼埃尔或許冷淡，瑪丽也許好虚荣……但是不
然！这兩个人的灵魂，和他們的头腦一样，都是同等性質的。这一
对夫妇胜利地度过这次磨难，而且团結一致，逃避荣。
米
我是否应該实說：我會热心地設法，想找出反我認为是殘
酷的定律的事情？一个妇人得到了極大的成功，在科学上得到了
空前的声望，我希望这种事实可以使我的母亲有一些快乐的时期；
我觉得这样偉大的事業竟使它的女英雄永远痛苦，似乎太不公，
而我極願意能在某封信的結尾或在某次密談之中，發現某种自私
的驕傲举动，發现表示胜利的喊声或吁气。
这是一种幼稚的希望。瑪丽升为“著名的居礼夫人”之后，有
时候还能快乐，但是那只是在实验室的寂静空气中或家庭的亲密
环境中，她才能够快乐。她一天一天地越来越收斂光彩，越退避，
越隐姓埋名，以便逃避那些要把她拉上台的人，以便避免成为明
星——若是成了那种角色，她会自己不認識自己。以后許多年
中，每逢不認識的人到她面前坚持地問：“你是否居礼夫人？”她总
是努力鎭靜，制住她的恐惧，用靜的語音回答說：“不是……你認
錯了。”
像她的夫一样，她在欽佩她的人們面前，或是在当时有权势
的人們面前（这些人此刻把她当作君主一样看待），只表示惊訝、疲
乏，遮掩得不大好的不耐烦，尤其是表示厭倦，表示一种痛苦而且
难堪的厭倦，人們罗唣地乱着她的發现和天才的时候，这种厭倦
正使她十分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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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千的軼事中，有一件足可代表居礼夫妇对于彼埃尔叫做“幸
运的厚惠”的反响。有一晚，这一对夫妇到埃利赛去赴盧具总
統邀请的晚宴，一位夫人走近瑪丽，井且問她：
“你願意我引你觐見希臘王么？”
瑪丽用温和誠的語普天地而且客气地回答：
“我看不出来有什么用处。”
她剛說完就看見这位夫人惊呆了，她自己也吃了一惊，这是盧
夫人，她先沒有認出来。她臉紅了，忙改口，倉猝地說：
“但是……但是你要我作的事，我当然無不遵命……但尊意
罢。”
居礼夫妇现在又有一个新理由要过“野人生活”，他們要逃避
好奇的人們。他們比以前更常到偏僻的村庄去，若是必须在乡下
的旅店里过夜，他們总是用假名字登記。
但是他們最好的化装，还是他們的本来面目。一个外表不整
齐的男子，衣服穿得很随便，在布列塔尼某空路上推着一輛自行
車向前走，陪着他的那个年輕妇人，装束像农村妇女；看见这样
个人，誰会想到他們是諾具尔金的获得者？
最灵通的人都迟疑着不敢認他們。有一个美国記者，很机
警地追踪这兩个学者，在浦罗居找到他們，走到他們的漁家房舍前
面，停住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的报馆派他訪問著名学者居礼
夫人，她在什么地方呢？他必须打听一个人……就打听这个赤足
坐在門口的石級上的大胆妇人罢，她正抖着一双裝满了沙土的凉
鞋。
这个妇人抬起头来，她那灰色眼睛注着这个冒昧来的
人……他立刻看出她和报上登出的成百成千的像片一样，这就
是她！这个記者惊愣了一会，就在她旁边坐下，掏出他的記事册。
她知道逃避是不可能的了，就忍耐着用很短的句子答复
者的問题。是的，彼埃尔·居礼和她發现了。是的，他們正在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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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試驗……
同时，她揮舞凉鞋，在石头上敲着，把里面的沙子完全弄干净，
然后穿在她那被石头和荆棘划伤了的美丽的赤裸的脚上。这是記
者的無上机遇！他算是遇着了好的机会能看见这样一幕“私生
活”的情况；这个好記者立刻利用这个机会，周一些不甚普通的
题，希望探出瑪丽青年时候的情形，探出她的工作方法，探出从事
研究的妇人的心理，他想問出几句心腹言語
但是那个惊訝的臉色立刻严肃起来，瑪丽只用一句话
句她常常当作箴言說的話，一句比一部書更能表示她的性格、生活
和使命的話——粘束了这次会談：
“在科学上，我們应該注意事，不应該注意人。”
注释
①瑞利(Lord Rayleigh),姓名是的翰·威廉·斯特鲁特(John William
Strutt,1849-1919),英国物理学家。1879-1884年任桥大学实验物理学教授，
1908年任劍桥大学校是。与拉姆爵士(Sir William Ramsay)共同發观(1894)，
著有“声学”(1877—1878)和“科学文集”(1890)。获得1904年諾具尔奖金。
②艾疆伯瑞勋(Lord Avobury),姓名是約翰·洛伯克 (John Lubbock,
1834-1918),英国人类学家和生物学家。1872—1880年任敦大学副校，从事原始
人类和蜜蜂、螞螺的性方面的研究。有“史前期”(1865)、“文化起源”(1870)、“动物
的感觉和本能”(1889)、生活之乐(1887—1889)、“自然之美”(1892)等著作。
③弗烈得利克·布拉姆威尔爵士(Sir Fredorik Josoph Bramwell, 1818—
1903),英国工程师。
④奥利佛·洛治贯士(Sir Oliver Joseph Lodge, 1851—1940),英国物理学
家和心理学家。研究电、电磁波等等。
⑥杜瓦尔(Sir James Dewar, 1842-1923),英国化学家和物理学家。使多
气体液化和冻桔，井明真空瓶。
家。
⑥瑞·蘭卡斯特尔 (Sir Edwin Ray Lankester, 1847-1929)，英国动物学
⑦艾尔敦(William Edward Ayrton, 1847-1908),英国电气工程学家。
⑧姆生(Silvanus Philips Thompson，1851—1916)，英国物理学家。有电
学和光学方面著作。
③阿斯特(Henry Edward Armstrong，1848-1987),英国化学家。获
得戴奖章(1911)。
@保罗·耶之万(Paul Langevin,1872-1046),法国物理学家。以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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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論学說等方面研究著名。
埃都·布利(Edouard Branly, 1844—1940),法国物理学家。1890年
發明粉末檢波器，这个發明使無袋电报成为可能。
第厄普(Dieppe),法国北部城市，临英吉利海峡。
③偉人(Panthéon)，原是众神殿，最著名的在罗馬，别的地方凡是把一国敬
的一些放在一起的地方都叫这个名字。法国在大革命后，把巴黎的日内
尔教堂(St. Geneviere)改为供奉民族偉人的地方，所以譯为偉人祠。
蒙馬特尔(Montmartre),巴黎市的一区，有很多艺术家住在那里。
查理·埃都亞·吉攸姆(Charles Edouard Guillaume, 1861—1938),法国
物理学家。以發明不变鋼（鋼镍合金）著名，这种合金受热力影响的漲縮極小，用为制
造标准量具和精密工具的材料。會获得1920年諾貝尔物理学奖金。
埃利賽(Elysée),法国总統府，本来是皇宮，建于1718年。
(Emile Loubet, 1838-1929),由 1899 到 1906年任法国总統。
③布列塔尼(Bretagne),法国西北部的一个牛島，北边是英吉利海峡，南边是比
斯开滑。

第十七章     每日

居礼这个名字現在已經成了“大名”。这一对夫妇錢比较以前
多，快乐的时光比较以前少。
尤其是瑪丽，她已經失去了她那些热烈的冲动和她的愉快的
心情，她不像彼埃尔那样完全潜心于科学思想，每日發生的事影响
她的感觉和神經，而且起很坏的反应。
庆祝鐳和諾具尔奬金的喧嘩，使她激动，而不能使她一刻放下
她的憂虑：彼埃尔的病；这种憂虑破坏了她的生活。
1905年1月31日彼埃尔·居礼写給乔治·古依的信上說：
“此刻我的風湿症还不算十分扰乱我，但是去年夏天發作得很
厉害，以致我不能作瑞典之行。你看，我們这是完全違背了瑞典科
学院的规則了。事实是我必须避免一切使身体疲倦的事才能支
持。我的妻子也和我一样，我們簡直不能夢想再过以前那种整天工
作的日子……”
1905年7月24日彼埃尔·居礼写给乔治·古依的信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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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还是过着忙忙碌碌作毫無兴趣的事的人們的生活。
现在我已經有一年多沒有作任何工作，井且沒有一刻工夫能够自
由使用。很明显地，我还找不到能使我們的时间不至于浪费掉的
办法，而我必须找到这种办法才行。由智力观点看来，这簡直是有
关生死的大問題。
我的病痛似乎是起于一种神經衰弱，而不是填正的風湿症，自
从我的飲食比較合宜井且服用馬錢素①以来，渐渐好多了。”
1905年9月19日彼埃尔·居礼写乔治·古依的信上說：
“……我告訴你說我的健康情况比较好，是說錯了；我的病复
發过好几次，而且只略为劳乏就会發病。我常自問，像现在这样，
我是否还能够在实驗室里認真工作。”
以前那种可爱、輕率而魯莽的假期是談不到了，这一对夫妇再
不能像学生們一样去跑路。瑪丽在巴黎附近的舍夫律兹山谷里租
了一所小小的乡下房子，住在那里照料她的丈夫和女兒。
瑪丽由舍夫律茲的聖瑞米写給讓·佩韓夫人的信上說：
“……我很为瑞娜着急,她的百日咳很难告痊,时常又咳嗽
起来，而她已經在乡下住了三个月了。我的丈夫很疲倦，他不能散
步，我們把工夫用在研究物理数学报告書上。
瑞娜現在有一輛小自行車，并且很会骑車，她骑車的时候总
是穿男孩衣服，样子很好笑……”
彼埃尔因为身体上有痛苦，井且威觉到一种重大威胁，很不安
地怕时消逝。难道这样年輕的人就疑心自己快死么？人們可以
說他是在与一个看不見的仇敌賽快，他一味固执，一味匆忙，亲切
地向他的妻子絮聒着，使她也不安。他們必须加速研究的节奏，必
须利用每一刻时間，必须在实驗室里多过几小时。
瑪丽勉强更加努力，但是这种努力超过了她那神經質的抵抗
力的限度。
她过去的命运比他的艰苦。二十多年以来，自从她还是一
个十六岁的波蘭小女子，头腦里装满了节日的回忆，由乡下回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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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去謀生的那一天起，她几乎沒有停止过工作。她的青年期是在
孤寂中度过的，在一个冰冷的顶閣里埋头看物理学書籍；而后来在
恋爱的时候，恋爱也是与工作在一起，不能分开。
瑪丽把对于科学的爱和对于一个男子的爱融会于一种热之
中，自己注定要过一种極矛盾的生活。彼埃尔和她一样深情，他
們的理想也是一致的。但是彼埃尔有过很長的游惰时期，有过热
烈的青春，有过活潑的情。瑪丽自从長成妇人以来，沒有一刻
开过她的任务，所以她还希望有时候能够認生活的简可爱
之点。她是一个温柔的妻子和母亲。她夢想甜蜜的休养期開，
夢想無憂無虑的安适日子。
在这一方面，她使彼埃尔很惊訝，使他不高兴。他發现了一个
有天才的件侶，觉得欣慰無限；就希望她也像自己一样，完全牺牲
于他所謂“他們的主要思想”。
她服从他（她永远是服从的），但是她觉得腦力和体力都很疲
乏。她很失望井且责备自己在智力方面無能，责备自己蠢笨。实
际原因很簡單，这个三十六岁的妇人的身体遭受折磨太久了，现在
它要求它的权利。瑪丽需要有一个时候不作“居礼夫人”，把鐳放
在腦后，只吃，只睡，什么都不去想。
这是办不到的，每一天都有新责任加。1904年是消耗他們
的精力的一年，瑪丽的精力消耗得更多，因为她正怀孕。她只在賽
福尔学校請了一些日子假，这是她要求的唯一的照顧。每天晚上，
她觉得疲倦而且沉重，倚在彼埃尔的臂上由实驗室回家。有时候
为了念华沙，去买一点魚子酱，她对于这种东西威觉一种不能克
服的病态的*。
到了快分娩的时候，她虚弱到了極点，除了她的丈夫之外，她
不爱任何东西：不爱生活，不爱科学，甚至于也不受將生的小孩；而
她的丈夫的健康無时無刻不使她憂虑。布罗妮雅由波蘭来照料她
生产，看见这个改了常态的丽，样子完全是一个失败了的妇人，
觉得無限惊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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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断地重复說着：“我为什么又要送一个生命到世界上
来？人生太艰苦，太乏味。我們不应該使無辜的生灵受这种折
磨……”
分娩很痛苦而且时間很長。終于，在1904年12月6日生了
一个肥胖的婴兒，头上着黑髮。又是一个女兒：艾芙。
布罗妮雅尽力帮助她的妹妹。她外表上的靜和通情达理的
心思使瑪丽的憂郁略减。到她离开巴黎的时候，瑪丽平靜多了。
新生婴兒的微笑和嬉乐，使这个年輕的母亲比較愉快；極小的
孩子們总能使她憐爱。她在一个灰色笔記本里，随时記載艾芙最
早会作的姿势和开始長出的牙齿，正如以前对待綺瑞娜一样。瑪
丽的神經状态也随着这个婴兒的發育渐好轉，在分娩前后她不
得不休息，而这种休养使她恢复了对生活的趣味。她又以愉快的
心情去接触她的仪器，这种心情是她忘記了一些时候的。不久她
又到賽福尔去教課。她动搖了一些时候，现在又恢复了她的稳定
步伐，又走上了艰苦的途程。
她又觉得事事都有兴趣：家、实验室……都有兴味。她很热心
地注意震她的祖国的事件，1905年*發生革命，波蘭人抱有
获得解放的热烈希望，法支持反沙皇的运动。
1905年3月23日，丽写给瑟·斯可罗多夫斯基的信上
說：
“我知道你在希望着这个痛苦的灾难能够給我們的国家帶来
一些好处，布罗妮雅和卡西密尔也是这样想；但願这个期望不致落
空！我热烈地希冀着，并且不断总在想着。不管怎样，我相信应該
援助这个革命。因为——不幸得很——我不能在任何直接方面
帮忙，我將寄一点餞給卡西密尔，供支援革命之需。
……我們这里一切如故,孩子們都很好,小艾芙不大睡觉,若
是我讓她醒着躺在搖篮里,她就關得很厉害,而因为我不是一个斯
多葛派的人②，我总是抱着她等她安靜。她不像綺瑞娜，她的头髮
是黑的，眼睛是藍的；而直到现在瑞娜的头髮的顏色比较淺，眼
-200-

睛是棕綠色的。
我們仍住在原住的房子里，現在春天到了，我們已經开始享受
花园景趣。今天天气好極了，因为一冬太潮湿，很不舒服，现在的
天气更使我們高兴。
我从2月1日起又到賽福尔去授課，下午我在实驗室，早晨我
在家里，一星期只有兩上午不在家，到賽福尔去……我的工作很
多：家务、小孩、教課、实驗室，我不知道顧哪一件好。”
天气好了，彼埃尔觉得比較健肚，瑪丽也比較高兴了；現在他
們应該把一再拖延的责任办完，他們要到斯德哥尔摩去作諾貝尔
講演。这一对夫妇作了这次光荣的旅行，——这次旅行后来在我
們家里成了傳說。
1905年6月6日，彼埃尔代表他的妻子和他本人，在斯德哥
尔摩的科学院講演。他追溯鐳的發現引起来的后果：在物理学方
面，这种發现把基本原大加修改；在化学方面，它引起一些大胆
的假定，这些假定解释了造成放射性现象的力量的来源；在地質
学和气象学方面，它是解释以前不能解释的现象的鑰匙；最后，在
生物学方面，鐳对于有癌腫性的細胞的作用，已經証明是有效驗
的。
鐳已經丰富了‘知識”，幷且已經給“善”服务；但是它是否也能
給“惡”服务？
彼埃尔在总結中說：“……人們也可以想像得到，在罪犯手里，
鐳可以成为極危险的东西；因此人們可以自問：認識‘自然’的秘密
是否于人类有？人类是已經成熟到能够由这种認識得到处
呢？还是这种認識仍会对人类有害？諾貝尔的一些發現③是有代
表性的，那些有力量的炸，可以帮助人們作成可佩的工作；但
是在把人民引向战的大战犯手里，它們也是可怕的破坏方法。
我和一般同意諾具尔的見解的人們一样，認为人类由新發現
得到的利益將会比害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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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学者的欢迎，使居礼夫妇很愉快。事先他們怕这次远行
的排场太大，但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結果很好：沒有群众，很少官
方人員，彼埃尔和瑪丽随意在这个迷住了他們的国家里游历，井且
与一些科学家暢談。他們很快乐地回去了。
1905年7月24日彼埃尔·居礼写給乔治·古依的信上說：
“……我和我的妻子剛到瑞典去了一次，这次旅行很合我們的
意思，我們毫無虑，而且得到了休息。六月差不多沒有人在斯
德哥尔摩，因此正式仪节簡置了许多。
瑞典全是湖和海灣，周圍有一点陆地；到处是松树、冰河帶来
的碎石堆和紅色木头房子。这个地方的景致略嫌單調，但是很美
丽而且很安静。在我們到那里的期内，几乎沒有夜晚，秋天的太
差不多总在照耀着。
我們的小孩和我的父亲都很好，我的妻子和我也好多了……”
克勒曼大道的房子，像堡壘一样，拒絕閑人人；彼埃尔和瑪
丽在里面仍旧过着簡單隐遁的生活。家务方面煩心的事，已經大
为减少，有一个杂役妇人作粗重工作，有一个包作各种事情的使女
料理烹任和开飯，她看着她的奇怪主的專心态度，总是惊异得大
張着嘴，而且时常空自等着他們称贊她作的烤肉或馬鉿薯泥。
有一天，这个朴实的女子忍不住了，她站在彼埃尔面前，用坚
决的語問他觉得他剛才吃了很多的煎牛排作得怎样，但是他的
回答更使她莫名其妙。
这个学者喃喃地說：“我吃了煎牛排么？”然后表示和解地又
加上一句：“可能吃了罢！……”
瑪丽就在工作最忙的时候，也总留出时照料小孩；因为她自
已有职务，所以不得不把她的女兒們交給侯妇，但是她一定要亲自
証实瑞娜和艾芙睡得好，吃得好，梳洗得整潔，沒有冒或任何
疾病，她才放心。若是她偶尔沒有十分注意，瑞娜一定提醒她！
瑞娜是一个很*的孩子，嫉妒地独占着她的母亲，只勉强容许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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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照料“小的”。冬天时候，瑪丽常在巴黎走很远的路，去找瑞娜
肯吃的苹果和香蕉，若找不到，她差不多不敢回家。
这一对夫妇晚間大半是穿着便衣和拖鞋，在家里翻閱科学出
版物，或是在笔記本上写复杂的算法。不过有时候他們也到繪画
展覽会去，而一年里也有七、八次在音乐会和戏院里消磨雨小时。
在本世紀初叶，巴黎有一些絕好的喜剧演員。彼埃尔和瑪丽
很注意杜賽④偶尔出演的日期。牟内·緒利的辞命，拉·柏
娜的演技，还不如朱丽亞·巴尔代和讓納·格拉尼埃的不加
做作的表演，呂西昂·吉特利的能力，使他們更受感动。
他們去看大学里的人永远喜爱的“前衞”戏剧。徐沙納·德朴
瑞在洛幅贺戏院演易卜生的剧本，吕尼埃·朴威演“黑势
力”。彼埃尔和瑪丽看过这种戏之后，回来总是很滿意的，而且总
要憂郁好几天！居礼大夫以含着譏嘲的微笑迎接他們，这个信从
伏尔太哲学的老人，不喜欢病态的东西；他那碧蓝色的眼睛注
着他們的难过面色，并且沒有一次不說：
“不要忘了你們是到那里消遣去的！”
居礼夫妇的科学的好奇心，加上一种对于神秘事物的爱好，在
这个时期把他們引上一条奇怪的路；他們参加那个著名的通灵者
额隆比亞·巴拉的諾組的降神会，他們不是内行，只是以旁观者
身份参加，試着想透徹地探查在人类意識中的这个危区域。彼
埃尔对于这类表演發生了热烈的兴趣，他在黑暗中观測各种想像
物或实物的“飄浮升騰”。
这些測驗使他的公精神难于判断；它們沒有实驗室試驗
那样精确，也沒有那样实在。通灵者有时候得到了惊人的果，这
个学者就几乎要表示信服；但是他們忽然發现了極大的弊病，就
又起了怀疑。他們始彩沒有作出最后的意見。过了几年，瑪丽完
全放弃了对于这些现象的研究。
居礼夫妇逃避各种欢迎会，社交場上看不见他們；但是他們不
能永远躲股正式晚筵和招待外国学者的大宴会，彼埃尔不得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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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他每天穿的厚羊毛衣服，换上礼服，瑪丽也把她的晚礼服穿上。
她把这件衣服保存了许多许多年，随时叫一个小裁縫改作一
下；衣服的面子是黑色薄纱，襯有斜纹缎的底子，外鑲折边，或
是——大胆極了——用商提宜城出的白色絲花边与黑絲混
合。講究衣飾的妇女看見这件衣服会觉得可憐；瑪丽不懂什么是
流行式样，也沒有审美观念，但是她生性中的谨慎和节制使她的服
裝不流于庸俗的华丽，而創造出一种特殊的風格。她換下那一件
实在不美观的实驗室工作服，穿上“晚礼服”，把她的金灰色头髮在
头顶上盤成髻子，井且羞怯地在頸上挂一条細金的輕项，那时
候她的样子美妙極了。她的纖細身材和有灵感的臉龐，突然把它
們的优雅显露出来。在那前额蒼白高、眼神很强的瑪丽身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