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里夫人传（13）

瑪丽后来写道：“这种光輝，在白天看不见；但是在半黑中就很
容易看出来。若在黑暗中，只要有一点镭，它發的光就足够照讀
之用。”
有了这种非常的天賦，鐳还不自足；它还使许多不能自己發光
的物体放磷光，例如金鋼石：
“鐳的作用，可以使金鋼石發磷光，这样可以辨認金石与燒
料的仿制品，因为燒料的假金鋼石的光微弱。
說到最末，鐳的放射是“傅染的”……像强烈的气味或疾病一
样地傅染！若把一件东西、一种植物、一个动物或一个人放在一玻
璃管鐳旁边，一定立刻得到一种可以看得出来的“活动”。这种傅
染扰乱精密試验的果。它是彼埃尔和瑪丽的日常仇敌。
瑪丽写道：“在研究放射性很强的物質的时候，若要作精测
量，必须有特殊防备。化学实驗室里用的各种东西和作物理試驗
用的仪器，不久就变得有放射性，并且透过黑，影响照像版。灰
、屋里的空气、衣服，都有了放射性，屋里的空气成了导电体。在
我們工作的实验室里，这种弊病到了極点，我們簡直無法使任何仅
器完全隔离。”
在居礼夫妇去世后很久，过了三十年或四十年，他們的工作笔
記本仍將藏有这种有生命的而且神秘的“活动”，仍將影响测量仪
器！
放射性發出热量，产生氦气和鐳射气，自动地消灭……我們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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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远离了物質不能自行运动和原子不动等等学說！不到五年煎，
学者还相信我們这个宇宙是很确定的物体粗放的，是永远不变的
元素組成的。现在每过一秒鐘，鐳的基子就由本身逐出氦气的原
子，并且把它們用極大的力量射到外面去……这种小而惊人的
爆發，瑪丽叫它“原子的激变”，爆發后的殘滓是镭射气的一种气体
原子，这种原子木身又变成另外一种有放射性的物体，而这种物
又再起变化！这些放射元素成为一些奇异而且殘酷的家庭，这种家
庭里的每一个成員，都是母質自动变質产生出来的：鐳是鈾的“子
孙”，釙是鐳的“子孙”。这些物体随时产生出来，依照永远不变的
规律自行毁灭：在永远相同的时内（这种时間叫作“周期”），每一
种有放射性的元素失掉它的实質的一半。鈾减去一半需几十万万
年，鐳需一千六百年，鐳射气是四天，鐳射气的“子孙”只需儿秒
鐘……
物質虽表面不动，实际在里面隐藏着产生、冲突、屠戮和自杀，
它隐藏着受毫不容情的命运支配的戏剧，它隐藏着生和死。
这是放射性的發现所揭露出来的事实。哲学家只好重新开始
研究哲学，物理学家只好重新开始研究物理学。
零
鐳的最末一个动人的奇迹，乃是它能造福人类，它能治疗一种
殘酷的病症——癌腫。
南个德国学者，瓦尔科夫和吉塞罗，在1900年宣布这种新物
質有生理上的效用。彼埃尔·居礼不顧危险，立刻用自己的臂
鐳的作用，結果使他喜欢極了，他的臂上有了伤痕！他写了一篇
报告交给博士学院，冷静地叙述他观察所得的征象：
“有六公分見方的皮膚發紅了，样子像是烫伤，不过皮膚井無
痛；痛，得很。过些时候，色未扩大，只是色
深；到二十天，結了痂，然后成了瘡伤，须用綳帶扎。到四十二
天，边上表皮开始重生，渐渐長到中去，等到受射作用后五十
二天，瘡痕只賸一方公分，颜色發灰，这可以表示这里的腐肉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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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深。
我要附帶說，居礼夫人在移动一个封了口的小試管里的几公
毫放射性很强的材料时，也受了同样的創伤，虽然那个小試管是关
在一个薄金屬盒子里的。
在这些强烈的影响之外，我們用放射性很强的产物作試驗时，
手上还起了各种不同的作用；普逼的情形，乃是手上脱皮。因为拿
了装着放射性很强的产物的膠囊封口的試管，指尖变得僵硬，有时
候还很痛楚；我們有一个人的指尖發炎，延長到十五天，結果是脫
皮，但是痛楚的感觉到兩月末还沒有完全消失。”
亨利·伯克瑞把一个装着鐳的玻璃管放在背心的口袋里，也
受了伤，不过这起于他不會料及，并非故意試驗！他觉得惊奇而且
憤怒，跑到居礼夫妇那里去，訴說他們的可怕的孩子的功績。末了
他說：
“这个鐳，我爱它，然而未免也怨它！”
……后来他忙着記下他这个不是出于自願的试的結果，在
1901年6月3日集会的“报告書”上与彼埃尔的观察一起發表。
这种射綫的惊人力量使彼埃尔很注意，他从事研究鐳在动物
身上的作用。他与兩个高级的医生——布沙尔和巴尔塔沙尔——
合作。不久他們就确信，利用鐳破坏有病的細胞，可以治疗狼瘡、
瘤和某几种癌。这种治疗法定名为居礼治疗法。许多法国开
医生——兜婁、威卡姆、多米尼西、德格瑞等等……利用这种方法
作上述病症的初步治疗，頗著成效。他們用的鐳射气試管，都是向
瑪丽和彼埃尔·居礼借来的。
瑪丽后来写道：“聖路易医院的兜婁大夫已經研究了鐳对皮
膚的作用。鐳在这一方面的效果是人鼓舞的；它的作用所毀坏
的部分表皮，重長起来是健全的。”
鐳有用处——用处大極了！
这种發现立刻引起来的后果，不难想見。提取这种新元素，不
只有試驗上的意义。这种工作已經成为必需的、有益人类的。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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鐳工業將要产生了。
彼埃尔和瑪丽指导这种工業的發端，他們亲手——主要是瑪
丽亲手——在理化学校的棚屋里，依照他們發明的手续，提煉八
吨鈾瀝青矿的殘滓，作出第一公分見天日的鐳。鐳的特性漸渐引起
别人注意，这一对夫妇得到实际帮助，可以组织大量的鐳的生产。
处理大批矿物，是在安德烈·德比尔指导之下，在“中央化
学产品公司”里开始的；这个公司同意作这种工作而不圆借此车
利。1902年，理科博士学院給居礼夫妇兩万法郎补助金，“用以提
煉有放射性的材料”。他們立刻着手精煉五吨矿物。
在1904年，有一个聪明而且大胆的法国实業家，阿尔麦·得·
李斯罗，想到要創散一个制鐳工厂，以制品供給医生們作治疗惡性
腫瘤之用。他在这个工厂里供给彼埃尔和瑪丽一个地方，他們在
那个木板屋的狭小范圍内不能作的工作，就都可以在这里作了。
阿尔麦·得·李斯罗把提煉这种貴重的物質的工作，交给欧得班
和雅克·达納；居礼夫妇就与他們合作。
瑪丽永远不會离开她的第一公分鐳，后来她把它給她的实
驗室了。这一公分鐳只代表她的奋斗工作，此外，幷無其它价值。
在那个棚屋已經被拆房工人用鹤嘴鋤毀平、居礼夫人也去世了的
时候，这一公分鐳作为一种偉大工作的輝煌象征，作为雨个人一生
中的英勇时期的輝煌象征，仍旧存在着。
以后煉出来的鐳的价值就不同了，它們有金子的价值。正式
出售的鐳是世界上最貴的东西，一公分要值七十五万金法郎。
像这样貴族化的材料是值得評述的，1904年1月有一种新杂
志出现，叫做“鐳”，完全登載与放射性产物有关的文字。
鐳得到了商業上的特性，它有了貿易价值和自己的出版物。
阿尔麦·得·李斯罗的工厂的信箋上，不久就有大字印着：
鐳鹽——放射性物質
电报地址：“鐳——馬納河⑧畔——諾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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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国学者作出有效果的工作，一种实業創起来，一种治疗法
的最初試用成了功：这都是因为有一个金色头的年輕妇人，受一
种热烈的好奇心驅使，在1897年选擇柏克瑞射的研究为論文題
目；这都是因为她猜到鈾瀝青矿里有一种新元素，井且和她的
夫共同努力，証明了这种元素存在；这都是因为她提煉純鐳成了
功。
这个年輕的妇人，在1903年6月25日，正站在索尔本一个小
教室里黑板前面，这个小教室叫作“学生課室”，人們由一个隱蔽的
螺旋形梯子走到里面去。瑪丽研究她的論文的題目，已經有五年
多了。因为她卷入了这个大發現的漩渦，沒有工夫整理材料，所
以一再延她的博士考試，今天才出现在主考人員之前。
她已經依照習慣，把她的論文“放射性物質的研究，斯可罗多
夫斯卡·居礼夫人撰”提交主考人員李普曼先生、布提先生、摩
松⑨先生审查。井且——这簡直是命人难信！——她买了一件新
衣服，全黑色，“毛和絲”的混合物。不过說得准确些，这件衣服
不是她买的，布罗妮雅到巴黎来看这次考試，告訴瑪丽說她那些磨
得發亮的衣服穿不出去，勉强把她拉到一个鋪子里去，与女售貨員
講价，挑选材料，井且决定应該修改的地方，不理会她妹妹的不高
兴的臉色。
从前某晴朗的六月早晨，与这一天一样地晴朗，其庄严也不相
上下，布罗妮雅會以同样的謹，同样的情緒，給瑪丽預备衣服，那
是在1883年，离现在有二十年了。那时候小瑪妞希雅和今天一
样穿着黑衣服，由一个*官吏手里克拉科夫大道高等学校發
給的金奬章……
居礼夫人站得很直，她的淺色头髮梳向后面，挽成一个髻子，
完全露出她那蒼白的臉和凸出的額，臉上和额上有几道的皺
纹，这是她胜了一場恶战的遺迹。在这間陽光照滿的屋子里，临时
不得不加了许多椅子，因为有許多物理学家和化学家都来了；她將
要在这里談到的研究是有特殊兴趣的，它引动了一般科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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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居礼大夫、彼埃尔·居礼和布罗妮雅坐在最后头，挤在学生
們中。一群很多的青年女孩坐在离他們很近的地方，她們都
是赛尔的女生，是瑪丽的学生，她們来給她們的教授喝采。
三个穿晚礼服的主考人员，坐在一张橡木桌后面，輪流问
这个应試者一些同题。布提先生和李普曼先生——她最初的教
授——隐隐地透出兴奋的臉色；摩阿松先生有人很深的印象的
長鬚。瑪丽用柔和的語音回答他們的問题，有时候拿着一枝粉笔，
在黑板上画出一种仪器的圆形，或写出一种基本公式的符号。她
用枯燥的專门語句和乏味的形容詞解释她的工作結果；但是圍着
她的物理学家，無論是老是少，是名家是学生，腦子里都起了一种
新的“变化”，瑪丽的冷静言語变成一种燦爛动人的圆景：这一世
里最大的發现的圖景。
学者們不重辯才和宏論，在理学院聚集的主考人員，給瑪丽博
士学位的时候，也是用的毫不漂亮的說法；但是我們在三十年后再
讀这几句話，觉得它們的极端簡單性有很深的感情价值。
主席李普曼先生說出那个仪式上的神聖的常用語：
“巴黎大学给你物理学博士学位，并且是‘荣誉’的学位。”
听众的輕輕的鼓掌声停止之后，他以友善的态度，用大学老教
授的羞怯語，簡單地加上一句：“夫人，我还代表主考人員向你
賀……”
这些严格的考試，这些严肃而且朴实的仪节，对于有天才的研
者和对于力的工作者，都是以同样的方式行，这不可
它們自有其風格和庄严性。
在論文答辩之前，在制实業还不會在法国和外国發展之前，
居夫妇作了一个决定；他們井不觉得它重要，但是实在对于
此后的生活有很大的影响。
丽提煉鈾青矿，分出質，發明了一种技术，井且
創了一种制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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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人們公認鐳在治疗上的效用以来，一般人都到处寻找有
放射性的矿物。有好几国都計划开采，特别是美国和比利时。然
而技师們若不知道制純鐳的秘绝，这些工厂仍然無法制出这种“神
异的金屬”。
某星期日早晨，彼埃尔在克勒曼大道的小房子里，把这些事情
解释給他的妻子听。邮遞員则送到一封由美国寄来的信，这个学
者很注意地看完，把它折起来，放在書桌上。
他以很靜的語音說：“我們須略談一下有关我們的鐳的事。
制鐳業將有大發展，现在可以說这是一定的了。你看，这是布發
罗寄来的信，有一些要在美国創立制镭業的技师请求我們指
示。”
瑪丽說：“怎么样呢？”她对于这个谈話并不感觉大兴趣
“怎么样呢，我們须在兩种决定之中选擇一个。一种是毫無保
留地叙述我們的研究结果，包括提煉手續在内………”
瑪丽作了一个贊成的手势，且喃喃地說：
“是，当然如此。”
彼埃尔續說：“或者我們可以自居鐳的所有者和‘發明家’，
若是这样，那么在你發表你用什么方法提煉鈾瀝青矿之前，我們须
先取得这种技术的專利执照，并且确定我們在世界各处造鐳業上
应有的权利。”
他努力以一种客观态度簡明地解释情形。說到他不大熟習的
这种字样：“取得專利执照”、“确定我們的权利”的时候，他的語音
含着一种差不多听不出来的輕蔑；这也怪不得他。
瑪丽想了几秒鐘，然后說：
“我們不能这样办，这是反科学精神的。”
为了要尽到良心上的責任,彼埃尔强調說:
“我也这样想……但是我不願意我們这样輕率地作出决定，我
的生活很困难，而且恐怕永远是困难的。我們有一个女兒………
也许还会有别的孩子。为了孩子們，为了我們，这种專利代表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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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錢，代表财富，有了它我們一定可以过得舒服，可以去掉辛苦的
工作……”
然后他微笑了一笑，提到唯一他觉得不忍放弃的东西：
“我們也可以有一个好实验室。”
丽的眼睛凝着，从容考虑这种利，这种物質上的报酬；
而她差不多立刻就拒絕了：
“物理学家总是把研究全部發表的。我們的發现不过偶然有
商業上的前途，我們不能从中取利。再說，鐳將在治疗疾病上有大
用处……我觉得似乎不能借此求利。”
她絲毫不想說服她的丈夫，她猜到他只是出于謹愼才說要取
得專利；而她自己十分坚决地說出来的話，正表示他們兩个人的感
觉，表示他們对于学者职责的正确概念。
在寂靜中，彼埃尔重述瑪丽的話，像是一个回音：
“我們不能这样办……这是违反科学精神的。”
性
他安心了，然后又加上兩句，像是結束某一瑄碎問题似的：
“今天晚上我就写信給美国技师們，把他們所要的說明给他
們。”
二十年後瑪丽寫道：“彼埃爾·居礼和我同意，决定不由我們
的發現取得物質上的利益，因此我們不會取專利执照，并且毫無
保留地发表了我們的研究结果，包括制鐳手續在内。遇有对于镭
威觉兴趣的人向我們请求指示，我們也都詳加說明。这对于制镭
業有很大的好处，它可以先在法国，以后在外国完全自由地發展起
来，以产品供給需要的学者和医生应用。事实上，这种实業个日
所用的方法，仍是我們指出的方法，几乎沒有什么改变。
……‘布發罗自然科学学会'我一本記述制鐳業在美国發
的情形的出版物，作为念；里面用照像版印出彼埃尔·居从
很尽地答复美国技师的题的信件(1902年及1903年)。
在这星期日早晨的簡短話之后一刻鐘，彼埃尔和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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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們心爱的自行車，走出商提宜界栅的門，踏动得很快，向克拉
麻的树林而去。
他們已經在貧苦和財富之间作了永久的选擇。那一晚，他們
疲倦地归来，臂中抱满了田野生長的綠叶和花束。
注釋
① 布沙尔(Charles Jacques Bouchard, 1837—1915),法国物理学家及生物学
家。提倡实驗室与診所合起来，并指出菌学在医学研究上的重要性。
②威廉·克鲁克斯(Sir William Crookes, 1832—1919)，英国著名物理学家
及化学家。發(1861)、克鲁克斯射，發明幅射計、克鲁克斯空管等，并作研究
鐳的工作。
③波尔兹曼(Ludwig Boltzmann,1844—1906),奥地利物理学家，以在气体动
力学說等方面研究著名。
④拉姆(Sir William Ramsay, 1852-1916),英国化学家。發、、、
氮、氦，井有其他多种研究。获得1904年諾具尔奖金。
⑤ 苏狄(Frederick Soddy, 1877—),英国化学家。研究放射学，發展放射
性元素的原子分解学說，研究同位元素的来源和性。获得1921年諾尔化学奖金。
⑥德(Sir Earnest Rutherford, 1871—1937),英国物理学家及化学家。
研究放射变化的性質和原子的性，提出原子不是不可分的学說。获得1908年諾具
尔化学奖金。
物。
⑦吉塞罗(Fritz Giesel, 1852)，德国化学家。首先制各种鐳化合
⑧馬钠河(Marne),發源法国东部，北流轉西，在巴黎附近流入塞納河，長約325
英里。
③摩訶松(Henri Moissan,1852-1907),法国化学家。首先分离氟(1886)，發展
电弧熔爐(1892)。获得1906年諾貝尔化学獎金。
布發罗(Buffalo),美国东北部紐約州城市，在伊利湖(Lake Erie)东北，尼加
拉大瀑布(Niagara Falls)在其四北十七英里牛。
第十六章仇敌
第一个适合居夫妇才干的地位，是瑞士提議的（我們还記
得日内无大学的信)，而他們的第一个章，是英国与的。
他們已經得过法国几种科学报酬：彼埃尔在1895年得了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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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金，在1901年得了拉卡兹奖金。瑪丽得过三次盖格内奖金。
但是在1903年6月，英国科学普及会正式请彼埃尔·居礼去讲
演鐳的时候，他們还沒有得到法国任何光荣的褒奖。这个物理学家
接受了邀请，同着他的夫人到倫敦去参加这次隆重的典礼。
一个熟識的人欢迎他們，臉上發着友誼和仁慈的光，这是克尔
文。这个老人把居礼夫妇的成功看作自己的事，把他們的研
究引以自傲，好像这些研究是他自己的成績。他带他們去看他的
实验室，在走路的时候，他像是父亲一样，用臂圍着彼埃尔的屑膀，
井且帶着真摯动人的愉快神色把由巴黎給他帶去的礼物指給他的
合作者看，那是物理学家的礼物：封在玻璃容器里的一星貴重的
鐳。
开会的那一晚，克尔文勋爵坐在瑪丽旁边——她是第一个参
加英国科学普及会的妇人。英国的学者都聚在那个挤滿了人的大
礼堂里：威廉·克鲁克斯爵士、瑞利助爵①、艾福伯瑞勛、弗
烈得利克·布拉姆威尔爵士、奥利佛·洛治爵士、杜瓦尔教
授、瑞·蘭卡斯特尔教授、艾尔敦教授、湯姆生教授③、阿姆斯
特朗教授⑨……都在那里。彼埃尔用法語慢慢地叙述鐳的特性，
后来他人把屋子遮黑，开始作几种惊人的試驗：他用鐳的魔术由
远处發动一个金叶檢电器，他使一个硫化鋅的圍屏放磷光，他在黑
包裹的照像版上留影，他证明这种惊人的物質能自动放热……
那一晚激起的热烈情褚在第二天起了反响；全倫敦都要看鐳
的父母。“居礼教授和夫人”被邀赴许多晚餐和宴会。
彼埃尔和瑪丽参加这些盛大的款待，听着人們干杯祝他們幸
运……彼埃尔穿着他在P.C.N.講課时穿的那件已磨得有一点
發亮的旧晚礼服，虽然他極力客气，仍不免人“心不在焉”的印象，
显得很費力才能了解人們恭雉他的話。瑪丽不安地威觉到有成千
只眼睛在注视自己——注视着这个最稀罕的动物，注视着这个特
出的人：一个女物理学家！
她的衣服是黑色的，只在子上开了一点口；她那一双被酸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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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坏的手，上面沒有飾物，連結婚指环都沒有。在她旁边，一些貴
妇人的裸露着的頸上，閃耀着这个帝国里最美丽的鑽石。瑪丽看
着这些珠宝，感觉到具的愉快；井且惊异地注意到她那一向不留
心的丈夫也在注这些项圈，注这些“金鋼石頸飾”……
当晚，她在脫衣服的时候对彼埃尔說：“我直想不到世上有
这种珠宝，是美丽極了！…”
这个物理学家笑了起来：
“你知道么？在吃饭的时候，我不知道想什么好，就找出一种
游戏来。我計算妇人們戴在頸上的宝石，合起来可以建多少实验
室；到致詞的时候，我已經有了天文数字的建筑了！”
几天之后，居礼夫妇回到巴黎，回到棚屋。他們已經与倫敦結
了很坚固的友誼，井且計划了几种合作；彼埃尔不久就將和他的英
国同行，杜瓦尔教授，一起發表一篇关于鐳的溴化物所發气体的研
究。
盎格鲁隆克遜民族对于他們所欽佩的人們很忠誠。在1903
年11月，有一封信通知居礼先生和夫人，敦的皇家学会把該会
的最高奬賞戴章贈給他們，借以表示推重。
瑪丽正不舒服，讓他的丈夫独自去参加仪式。彼埃尔从英国
帶回来一个很重的金章，上面刻着他們兩个人的名字。这个
章成了問题，他在克勒曼大道的房子里想找一个地方安放它，他处
理得笨極了，丢了，又找着……后来，忽然灵机一动，他把它交給女
兒瑞娜，这个六岁的女孩还沒有过这样高兴的日子呢。
他的朋友們来看他的时候，这个学者总叫他們看那个正玩着
她的新玩具的小孩。
他說：“綺瑞娜極喜欢这个新的大錢！”这是他底結論。
雨次短期旅行的光荣，一个小女孩玩着一个金章……这是
交响乐的序曲，最有力量的諧快發出来了。
乐队的指揮这次由瑞典發出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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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哥尔摩的科学院在1903年12月10日开“正式常会”的
时候，公开宣布把当年諾具尔物理学奖金一半赠柏克瑞，一半赠居
礼先生和夫人，奖励他們在放射性方面的种种發现。
居礼夫妇都沒有参加这次聚会。法国公使代表他們由瑞典王
手中頜取奬狀和金奬章。彼埃尔和瑪丽身体都不好，而且工作太
忙，不敢在仲冬之时作長途旅行。
1903年11月14日，欧利理斯教授写信給居礼先生和夫
人通知一切：
“居礼先生和夫人，
前會敬以电报奉，瑞典科学院在11月12日的会議中，决定
以本年諾具你物理学奖金的一半与你們，表示重你們在柏克
瑞射的研究上的共同特殊成。
受命分配金的各团体的决議，要到12月10日的正式常会开
会的时候才發表（在此以前须严守秘密），狀和金章，也將在开
会的时候頒發。
我代表科学院你們参加这次聚会，以便亲自接受你們的
金。
依照諾具尔基金委員会章程第九条规定，你們须在开会后六
个月内，在斯德哥尔摩作一次公开講演，以得奬的工作为題目。若
是你們能照规定的日子到这里来，当然最好在开会后几天就尽这
种责任，如果你們觉得这样安排合适，即照办。
科学院希望你們能光临斯德哥尔摩，井請先生和夫人接受我
的特殊敬意。”
1903年11月19日，彼埃尔·居礼回复欧利雜理約斯教授的
信上說：
“常务秘書先生，
承斯德哥尔摩的科学院以貝尔物理学奬金的一半見，实
系極大光荣，我們深为心威：敬睛代达感激之忱，井代申極摯的
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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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实难赴瑞典参加12月10日的正式常会。
我們兩人都任有教职，此时请
假，势必在課程方面發生重大扰
乱。若是我們去参加此次常会，我們仅能停留極短时期，沒有充裕
时間認識瑞典学者。
再說，居礼夫人今夏患病，此时尚未完全复元。
我想请求你展緩我們的旅行和講演日期，例如到复活节，我們
就可以到斯德哥尔摩去，如能延到六月中更为合适。
常务秘書先生，请接受我們的敬意。”
在引述这些客套的公文之后，我們必须引述另外一封信，这封
信出人意料之外而且实在使人惊异得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瑪丽在
1903年12月11日用波蘭文給她的哥哥写了一封信，这个日期頗
堪注意，这是斯德哥尔摩开会后一日，是光荣的第一天！在这时
候，瑪丽应該是正在醉心于她的胜利的。她的事業确实很了不起，
在科学的严格的域之内，还沒有别的妇人得到过这种声誉，她是
世界上第一个著名女学者，井且直到现在，是世界上唯一的著名女
学者！
1903年12月11日，瑪丽·居礼写信瑟·斯可罗多夫斯
基說：
“亲爱的豹瑟，
深謝你們兩位的信。請不要忘記代我謝瑪妞希雅（作者注：瑟
的女兒)，她那封短信写得好極了，给我很大的愉快，等我有了空閑时
間，我一定立刻給她写回信。
我在十一月初染了一种流行*冒，此刻仍略發咳嗽。我去見
郎德利大夫，他檢查我的肺部，沒有發现什么毛病，但是他說我
血。虽然如此，我自己觉得很强壮，此刻工作得比在秋天时候
多，并不感觉太疲乏。
我的丈夫到倫敦去了一次，去接受赠給我們的戴章，我沒
有同去，因为我怕疲倦。
諾具尔物理学獎金的一半已經赠給我們了，我不准确知道数
-193-

目是多少，我想是差不多七万法郎；这在我們看来，是一笔大款子
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頜着现款，也许要等我們到斯德哥尔摩
去才能拿。我們还必须在12月10日之后六个月内在那里作一次
講演。
我們沒有去参加正式常会，因为太难安排。在这严寒的天气
里，我觉得沒有力量到寒冷的地方去作这次長途旅行（中途不停是
四十八小时火車，若是中途停顿，时尚就还要長)，而且我們若長期
間断課程，势必引起極*：我們在那里顶多只能停留三四天。
我們大只能在复活节去，也许要到那时候才能頜着錢。
信函、訪問、攝影記者、新聞記者，把我們圍起来了。我想藏
到地底下去以求宁静。美国建議请我們去連續作几次关于我們的
工作的演，他們問我們想要多少报酬。無論条件如何，我們决定
辞謝。我們拼命拒絕要为我們举行的宴会；因为我們很坚决，人們
也就知道沒有办法可想了。
我的瑞娜很好，她現在到一个离家較远的小学校去上課，在
巴黎很难找到一个对小孩子适宜的好学校。
我亲切地拥抱你們，井且请你們不要忘了我。’
“諾具尔物理学金的一牛已經赔給我們了……我不知道什
么时候才能頜着現款。”
这些話，由一个自願放弃财富的妇人写出来是有特殊价值的。
如火如茶的声望，报上的称揚，大众的敬仰，正式的邀，能使他
們發财致富的美国的建議，这些事情瑪丽都只痛心地訴着苦談到。
在她的眼睛里，諾貝尔金只代表一件事：瑞典学者推重兩个同行
的工作，赠与七万法郎报酬；因此接受它井不“反科学精神”。而
且这是减少彼埃尔的教課鐘点借以挽救他的身体健康的唯一机
会！
这張給人幸福的支票在1904年1月2日交到戈卜蘭路支行
里了，他們的極少的存款都在那里。彼埃尔现在可以辞去他在理
化学校的教职；由一个杰出的物理学家，彼埃尔旧日的学生，保
-194-

罗·郎之万代替他。居礼夫妇自费雇
用一个特殊助手，这比等
着大学答应他的实验室助手来得簡單多了，也快多了。瑪丽寄了
万奥幣給德斯基，用的是借款名义，以便帮助他們开創他們的
疗养院。不久又有奥西利金的五万法郎加在剩下的一笔小款子
上，这笔金是一半瑪丽·居礼，一半給埃都亞·布郎利的。
他們把这点餞公地分为雨部，一半买法国公，一半买华沙城债
券。
在那本黑色的帳簿里面，还可以找出儿笔豪奢用费，有几笔现
款和債款送給彼埃尔的哥哥和瑪丽的姐姐們，因为受他們饋的
人都是端谨懂，这种慷慨的赠与就不得不减成不大的数目。还
有捐給各科学团体的款项……
在礼物项下，有給波蘭学生們的，給瑪丽青年时候的一个朋友
的，給实驗室的工人們的，給一个需餞用的賽福尔女学生的……
瑪丽想起从前很亲善地教过她法文的一个很穷苦的妇人—
得·聖·欧班女士，现在是科兹罗夫斯卡夫人——生在第厄普，
住在波蘭，在波蘭了婚，她的最大的想，乃是重游她出生的地
方；瑪丽給她写信，请她到法国来，在家里接待她，井且代付由华
沙到巴黎和由巴黎到第厄普的旅費。那个善良的妇人，每次谈到
这个沒有料到的大快乐，总是流泪。
瑪丽很适当地施赠，不張揚，不輕举妄动，也不过分。她决意
在有生之日总帮助那些需要她帮助的人，她願意量力而为，以便永
远能够帮助人。
她也想到了自己。她在克勒曼大道的房子里安置了一个“新
式”浴室，并且把一間小屋子里的褪色幃幔换了新的；但是她沒有
想到趁得諾具尔獎金的机会去买一顶新帽子。井且她虽坚持要彼
埃尔辞去他在理化学校的教职，她自己却在賽尔教課；她爱
她的学生，觉得自己的体力还不差，可以担任那里的功課，而
且这是一个有定薪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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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会說，在这兩个学者的荣誉最大的时候，我詳詳細細地叙
述他們的开支，这是很奇怪的思想！也许我还应該描写那好奇的
群众，形容圍住居礼的住房和婁蒙路的棚屋的新闻記者。我应該
計算堆潇那張大工作桌上的电报一共有多少，計算报上發表
了几千篇評論。我应該叙述这兩个得人照像的时候的姿势。
我不願意写这些事，因为我知道这种喧嚣只給我的父母帶来
惱；我們须在这些推崇的表示之外去找那些使他們满意的事。
瑞典科学院重彼埃尔和瑪丽的發现的价值，使他們很快乐；他們
的近亲的愉快，也使他們很感动；而那七万法郎减輕了每日需要的
担負，也是他們欢迎的。此外的事（一般人为了这种“此外的事”可
以十分努力，而且常常可以作出十分卑劣的行为)，在他們看来，簡
直是累贅与苦痛。
有一种会使他們永远离开同情他們的大众。1903年差不
多是居礼夫妇一生中最可憐的时期。他們的年岁正是天才得到經
驗的帮助而可以發展到最高度的时期。他們已經在一个漏雨的木
板屋里，作成使全世界惊奇的發现，找到了鐳。但是他們的使命井
未完成，他們的头腦里还藏有發現别种不知道的富源的可能性。
他們願意工作，他們必须工作！
荣誉不大顧虑將来，而彼埃尔和瑪丽正是要向將来努力。荣
誉降临大人物身上，用它的全部重量牽制他們，使他們不能再向前
进。諾具尔奖金赠与居礼夫妇的消息一發表，引起几百万人注意
他們，其中有男子，有妇女，有哲学家，有职工，有教授，有資产阶
的人，有在社会上活动的人。这几百万人把他們的热心献给居礼
夫妇，但是这些人希望得回来的补偿大極了！这雨个学者已經赔
給他們的利益（这种發现在知上的价值，它治疗一种可怕的病症
的力量)还不能使他們满足。虽然放射学不过剛剛萌芽，他們就把
它列人已經得到的胜利之中，不去帮助它發展，而只忙着欣賞它产
生时的一些生动的节。他們要打破这一对惊人的夫妇的秘密；
因为这个学者的双重天才、坦白生活和大公無私的精神，已經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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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一种傳奇。他們的热烈敬仰扰乱了他們的偶像——他們的牺牲
品——的生活，并且夺去这对偶像希望保持的唯一財富：沉思和宁
静。
当时的报纸上登載一些像片，有彼埃尔的像，有瑪丽的
像——形容瑪丽是“一个金色头髮的年輕妇人，像貌文雅，身材
細”，或是“一个可爱的母亲，有敏銳的感觉，同时对于神秘莫測的
事物有一种好奇的精神”——还有他們的“可爱的小女孩”和一只
在飯厅里火爐前踡成一团的叫做第第的猫的像片。这些像片旁边
有很美的文字描写那所小房子和实驗室，描写居礼夫妇願意独自
頜略幽趣和清貧風味的兩个退居之所。克勒曼大道的房子，成
了“賢士之廬”，成了一所“可爱的住房，地址很远，在巴黎的偏僻而
且寂静的区域内，在城堡蔭蔽之下，里面藏了兩个大学者的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