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里夫人传（6）

但是她也有农民的那种倔强性，总还是續努力。
她在四十年后写道：“我对于文学，也和对于社会学和科学一
样地感觉兴趣，不过在这些年的工作中，我試着慢慢地找出我的真
正兴趣所在，而我于就轉向数学和物理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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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些孤独的研究，困难極多。我在学校里面受到的科学教
育太不完备，比法国的学士課程低得多。我試着用自学的方法补
足，用我碰运气得到的书籍帮助。这种办法不甚有效，不过我得到
了*工作的習慣，井且学会了一些后来对我有用处的东西…”
她在斯茨初基写的信里，有一封描写了这样一天的情形。
1886年12月，瑪妮雅写給亨利埃特的信上說：
“…由于我必须作的事很多，有的日子我从八点到十一点
牛，从兩点到七点牛，續总有事情。由十一点半到兩点是散步和
吃午飯。吃完了茶，若是安霽亞听話，我就同她一起讀書；不然，我
就同她談話，或是作我的針袋，因为我上課的时候总是帶着針綫
的。到晚上九点，若沒有意外的阻碍，我就專心看我的書，井且作
我自己的工作……
我甚至于养成了在六点鐘起床的習慣，以便多作一点工作，但
是不能永远如此。此刻有一个很好的老人在这里住着，他是安霽
亞的教父①，为了要給他一种消遣，Z夫人要我请他教我下棋。我
也须在玩牌的时候凑一手，这些事都使我又不得不把我的書放
下。
现在我正讀着下面的几种書：
(一)丹尼尔著的“物理学”，已經讀完第一卷。
(二)斯宾塞著的“社会学”，法文本。
(三)保罗柏特著的“解剖学及生理学教程”，俄文本。
我同时讀几种書，因为專研究一种东西会使我的宝貴头腦疲
倦，它已經太辛苦了！若是在讀的时候觉得完全不能由書里吸收
有用的东西，我就作代数和三角習题，这是稍微分心就作不出来
的，这样它們就又把我引回正路去。
我那可憐的布罗妮雅由巴黎写信給我，她的考試發生了许多
困难，她工作很勤，身体不好。
……你問我的前途計划么？我沒有划；或者不如說，我的計
划太普通，也太簡單，不值得說。我是得过且过，到了实在不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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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就向鏖世告别。世界上去了我这样一个人，并沒有多大損
失，而人們惋惜我的期间，也一定很短，和惋惜許多別人的期間一
样地短。
这是我唯一的計划。有人認为無論如何我不能不經过那种
叫做恋爱的寒热症，这完全不在我的計划之内。即使我有过別的
計划，它們也已經化灰化烟了；我已經把它們埋葬、禁、封，而
且忘掉了——因为若想試着用头去碰倒牆，你知道牆总是比头坚
固的………”
零
这种渺茫的想自杀的念头，这种失望的和怀疑的关于恋爱的
說法，须要加以解释。
这个解释很簡單，也很常，可以叫它“一个貧寒少女的爱情
故事”，無数感伤的小說都描写过类似的事情。
故事的开始是瑪妮雅·斯可罗多夫斯卡变得美了。她还沒有
几年后的像片上显出来的那种清灵的美妙，可是那个丰腴的青年
女兒已經变成优雅鮮艳的女子。她的皮膚和头髮都很美丽，她有
好看的手腕，細的足踝。她的臉虽然不能算十分端正，也不算
完美無缺，却很引人注目，因为她的嘴有一种自然的曲，她的灰
色眼睛在眉毛底下陷进去很深，她的凝有一种惊人的强力，使她
的眼睛显得很大。
Z先生和夫人的長子卡西密尔，由华沙回到斯茨初基来过假
期，在几个長假期之后，他發现家里有一个女教师，跳舞跳得極好，能
划船，能滑冰，性情机敏，举止嫻雅，能出口成韵語，像骑馬或駕車—
样地不费事，她与所有他認的青年女子不同——完全不同，不同
得出奇！他爱上了她。而妮雅，在革命观念底下藏着—颗容易
动的心的瑪妮雅，也受上了这个很漂亮而且很不討厭的学生……
她还不到十九岁，他只比她大一点，他們計划結婚。
看起来似乎沒有阻碍他們结合的事情。瑪妮雅在斯茨初基
然实际不过是“瑪丽亞女士”，不过是孩子們的女教师，但是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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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对她很亲切：Z先生和她一起作長途散步，在田地間走过；Z
夫人爱护她，布朗卡崇拜她。Z家的人永远对她特别恭敬，他們有
好几次请她的父亲、哥哥、姐姐到这里来。到她的生日，他們送她
鮮花和礼物。
因此卡西密尔不甚恐惧，差不多有把握地問他的父母是否贊
成他和瑪妮雅訂婚。
回答倒很快，父亲大發脾气，母亲几乎昏过去。他，卡西密尔，
他們最爱的孩子，竟会选中了一个一文莫名的女子，选中了一个不
得不“在别人家里”作事的女子！他很容易娶到当地門第最好而且
最有錢的女子！他瘋了么？
轉眼之間，在这个一向自夸把瑪妮雅当作朋友看待的人家里，
社会界限立起来了，無法越过。这个女孩是好家庭出身，有教
育，聪明，名誉極好；她的父亲在华沙很受人重——这种种事实，
都胜不过無法*的六个小小的字：不能娶女教师。
这个学生受了教訓、申斥和挫折，觉得失去了决心。他沒有多
大个性，怕家里人的备和愤怒。瑪妮雅受了比她低的人們的輕
視，觉得很痛苦，于是保持一种很僵的冷淡和一种过分的沉默。她
打定了主意：永远不再想到这次恋爱。
但是，恋爱和野心一样，宣布死刑不会使它消灭。
瑪妮雅不能作出离开Z家的决定，她怕使她的父亲不安，尤其
是丢不起这样好的位置，布罗妮雅的积蓄已經成了一件記得有过
的东西，现在是瑪妮雅和她的父亲供給布罗妮雅在医学院求学，她
每月給姐姐寄十五盧布，有时候寄二十盧布，这差不多是她的工資
的一半。到什么地方还能找到这种待遇？她与Z家的人沒有直接
的解說，沒有痛苦的爭論；那么不如忍受这次屈辱，留在斯茨初基，
好像不會發生什么事一样。
瑪妮雅的生活，又恢复以前的狀态。她教課，备安霽亞，激
励那个用一点腦力就会睡着的朱列克。她續教小农民們，照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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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化学書籍，自己嘲笑自己，对于自己这种白我心力的毅力聳肩
膀，她下棋，作韵游戏，到跳舞会去，在空曠地方散步……
她后来写道：“在冬天，雪罩着宽的草場，颇有清趣。我們坐
雪橇作長途旅行，有时候差不多認不出路来。
我对駕雪橇的人喊：‘不要迷路！’他回答說：‘我們正在路中
間。’或‘不要害怕！’……我們的雪橇还是翻了！但是这种事更
增加我們游覽的欢乐。
……我也記得有一年田里的雪很深，我們造了一間雪屋，可以
坐在里面看那一望無涯的略帶玫瑰色的银白世界………”
恋爱的結果不幸，智力的想失望，物質的景况困难——她
因为帮助这个，帮助那个，什么也沒有剩下——瑪妮雅試着忘記
自己的命运，试着忘記自己永远陷进去再也不能出来的泥，她轉
向家里的人，不是请求他們帮助，也不是向他們訴苦；每一封信里
她都尽量劝告，答应帮助，她願意家里的人都过很好的生活。
1886年瑪妮雅写给斯可罗多夫斯基先生的信上說：
“……我最亲爱的父亲,千万再不要因为不能帮助我們而自己
愁苦，这是比一切事都要紧的。父亲已經为我們作了不少事，再不
能想像此外他还能作什么。我們有很好的教育，有充足的教养，
还有我們的性格也并不比我們能看到的一般人坏……只要父亲不
失掉勇气，我們一定能够应付一切。至于我，我一定永远咸激我亲
爱的父亲为我作的事，因为他作得多極了。唯一使我难过的事，乃
是我們不能报答父亲，不能尽到人力可能的范圍去爱父亲，拿敬父
亲……”
1887年3月9日，瑪妮雅写給瑟的信上說：
“…我想若能借到几百盧布，你就可以留在华沙，而不必隐
退到外省。我的哥哥，若是我写了一些話，你千万不要生气：你
要記得，我一向是想到什么，就完全实地对你說出来，这是我們
……亲爱的哥哥，你看，人人都說在小地方工作会阻碍你發展
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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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教育，阻碍你作研究工作。那样的話，你会把自己埋到一个洞
里，作不出什么事業来。使一个人有最好的决心，而沒有藥
房，沒有医院，沒有書籍，終不免变得魯鈍。亲爱的，若是你到了这
种地步，我一定極痛苦；因为我现在已不再希望我有一天能成一
个人物，我的全部宏願都轉移到布罗妮雅和你身上了。至少你們
雨个应該依照你們的天賦去支配你們的生活。毫無疑問，我們家
里有天賦，必须使这种天賦由我們中的一个表现出来，不应該讓它
們消失。我对于自己惋惜越深，对于你們希望越大……
也许你要嘲笑我，或是对于这种教訓聳肩。我井不習慣用这
种子对你說話或写信；不过我写的話都是發于我的心灵深处的，
而且自从你一开始学医我就这样想，想过许久了……
你再想一想，若是你留在父亲身边，他將是如何地高兴啊！他
最爱你，爱你比爱我們所有的人都深！你想像一下，假如海拉同M.
B.結婚，而你又远离华沙，可憐的父亲就只剩了一个人，那可怎么办
呢？他一定悲哀得厉害。若是照我所說的办，你們可以住在一起，
那就是十全十美了！不过你同时不要忘了须以节儉精神給我們
几个人留一小塊地方，预备我們要回去！”
1887年4月4日，妮雅写給亨利埃特（亨利埃特新近产了
一个死婴)的信上說：
“……作母亲的人，受了如許磨难，結果是一場空，这是多么痛
苦的事啊！若能以基督教的听天由命精神自己对自己說：上帝的意
旨要如此，就一定会如此；’那么这种可怕的悲哀还可以减輕一部
分。唉！只可惜这种安慰不是人人能有的；我可以看出来肯承这
种解释的人們是如何地快乐，不过，其是怪事，我越了解他们的幸
运，越不能同意他們的信仰，而且觉得越不能受他們这种幸。
……你原諒这些督学意味的咸想，这是因为你抱怨你住的
城里的精种太落后、太保守，所以我才有这些戚想。你不要判断得
太苛刻，因为社会的傳统性和政治的傳統性，通常都是由宗教的傳
統性而来；而宗教的傳統性乃是一种幸，即使像我們这样的人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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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它不可理解。就我来說，我永远不願有心地使任何人失掉信仰。
讓每人保持他自己的信仰，只要是誠实的信仰就好。只有虚伪使
我生气——而虚伪散布得太宽，以致真信仰实在少有……我恨
虚伪，但是遇着誠实的宗教的时候，我总尊敬，使它們附帶的
智能很有限，我也尊敬……
1887年5月20日，瑪妮雅写給约瑟的信上說：
……我还不知道我的学生安霽亞是否去应試，但是預先我已
經觉得很憂虑。她的注意力和記忆力，簡直是完全不一定！朱列克
也是如此。想教他們，其是在沙子上建筑，因为他們若是今天学会
了一样，前一天教給他們的就已經一点不知道了。有时候，这簡直
是我受的一种酷刑。我也很担心我自己，觉得我似乎变得愚蠢得
inte
可怕——日子过得这样快，而我沒有什么显著的进步。我给那些
insi
乡下孩子上的課也不得不断，因为聖母瑪丽的这一个月有一
COR
些弥撒祭。
虽說这样，我并不是需要许多才觉得意，我只希望能觉得自
已还有用………”
下面她說到新近解除婚的海拉：
“我可以想像到海拉的自拿心感到多么难堪……的，这叫人
对于男子产生太好的观念！假如他們不願意与贫寒的青年女子
婚，就讓他們到魔鬼那里去吧！沒有人向他們要求什么，他們为
什么要給人添凌辱？为什么要使一个無辜的人不安？
……但願你能给我一点可以安慰我的消息，我常常自問你的
業务如何，而且你是否后悔不应該留在华沙。說实話，我不应該挂
虑，因为你一定能应付好，我确信你能。我同那些‘女人’总少
不了麻煩，但是我还保持这种希望，希望我不至于完全一無所
成”
1887年12月10日，瑪妮雅写給亨利埃特的信上說：
“……你不要相信我快結婚，这是毫無根据的。这个謠言傳逼
了乡間，甚至于傳到了华沙；虽然这井不是我的錯，但是我恐怕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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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引起許多麻煩。
我的前途計划有限得很：我只想有一个自己的角落，能同我
的父亲住在一起。这个可憐的人，我很想他，他希望我留在家里，
而且他極端想念我！我願意用我的生命的一半換取*和自己的
一个住处。
因此，万一可能，我要离开斯茨初基——还要过些时候才办
到住，在一个里
充需用的錢。这是我的全部希望，人生不过如此，不值得过于蔓
愁。”
1888年1月24日，瑪妮雅写給布罗妮雅的信上說：
“我讀了奥尔塞什科娃⑦的小說‘尼岸上’，觉得心里很煩乱；
这本書着我，我不知道现在应該向什么方向轉。我的一切
想都在書里，而里面的热烈淡話使我双發热，我像三岁孩子一样
地哭着。为什么，为什么这些想竟自会消灭呢？我的志願是要为
民众工作，和民众一起工作，而我仅能教十二个乡下孩子学讀書，
至于喚起他們的感觉，使他們認識自己，使他們了解自己在社会上
的任务，那都还不在話下。唉！天哪，这太难了……我觉得我变得
很淺薄而且很庸俗；若是忽然有一个突如其来的打击，使我由这种
窒悶的生活中解脫——例如讀这一本書——我就極感痛苦。”
1888年3月18日，瑪妮雅写信給約瑟說：
“亲爱的約齐欧，我把末一張邮票粘在这封信上，現在我是一
文莫名——是沒有一文錢！除非碰运气有一張邮票落到我手
里，毫無疑問，在假期以前我不能再給你写信。
这封信的真正目的，是贺你的誕辰；若是沒有赶上正日子，
你相信我，那只是因为我缺餞和邮票。这使我很苦惱——至于向
别人要这些东西，那是一件我还沒有学会作的事。
……亲爱的約齐欧，但願你知道我如何地嘆息，如何地希望回
到华沙去几天！我不必說我的衣服——它們都是破旧的，须要多
加注意……但是我的灵魂也一样是伤损的。唉！我深願能有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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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这种冰冷的空气里抽身，能有几天不受人們批評，能有几天不时
时刻则留意我的言談、神色和姿势。我需要这种变换，正如过了燥
热的一天之后需要有一个凉爽沐浴，此外也还有许多原因使我希
望有这种变换。
布罗妮雅有好久不給我写信。毫無疑問，她也是沒有邮
票……若是你能股法破費一張，我求你给我写信，求你好好地给我
写一封信，写得長長的，告訴我家中一切；因为父亲和海拉的信里，
除了拆苦，再沒有别的話。我自問是否事事都正那样不順；而且
我很痛苦：除了憂虑家里之外，我在此地也不少烦惱。我可以告訴
你我的难处，不过我不願意說。若不是要为布罗妮雅着想，我一定立
到向Z家辞职，再找别的事，虽然这里的报酬高，也顧不得了…”
1888年10月25日，瑪妮雅写信給她的朋友卡霽雅（卡霽雅
新訂婚，不久瑪妮雅就要到她家里去住几天)，信上說：
“無論你对我說什么事，我决不会以为是过分或可笑。我是你
特选的小妹妹，怎么能够不把与你有关的事都放在心上呢？怎么
能够不把它当作也与我有关呢？
說到我，我很愉快，井且时常用欢笑掩飾我的深的不快乐。
这是一件我学会了做的事，我發现若是一个人对于事物的感觉像
我这样說敏，而又不能改变天性中的倾向，就至少应該尽力散法掩
饰，可是你想这种办法有什么效驗么？有什么好处么？一点没有！
我的活潑气質时常使我發脾气，于是——先說一些后来要懊悔的
話，然后再以更大的热情去后悔不应該那样說。
我的語气有一点痛心，卡霽雅，可是你要我怎么样呢？你对我
說你过了一生中最幸福的一个星期，而我在这个假期里过的几
个星期，是你永远不会知道的。我过了一些很困难的日子，在回忆
的时候唯一能安慰我的，乃是不管怎样困难，我还是誠实地应付过
来了，而且头昂得很高……（你看我在生活中，还沒有放弃从前使
梅叶女士深恨我的那种态度。)
……卡霽雅，你会說我变得多愁善成了。不要害怕，我决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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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人这种和我的天性很不相近的恶習，不过近来我变得很神经过
敏而已。有一些人尽力設法使我如此。但是等我到你那里去的时
候,我一定还是像一向那样愉快,像一向那样自在,我們有多少事
要說啊！我將帶鎮去鎮我們的嘴，不然我們不到天亮决不肯睡觉！
你的母亲是否仍像从前一样，给我們果汁露和巧克力冰食呢？”
1888年10月，妮雅写給瑟的信上說：
“我憂郁地看着我的日历：今天我用了五張邮票，更不用計算
信纸。因此不久我就沒有話可对你說了！
你想一想，我现在正从一本書里学化学呢！你可以想像这样我
能得到多少；可是既然沒有地方作实验或其他实际工作，我有什么
办法呢？
布罗妮雅由巴黎給我寄来一本小照片簿，很华丽。”
1888年11月25日瑪妮雅写给亨利埃特的信上說：
“我陷入陰郁的愁悶中了，因为我們的日常伴侶乃是可怕的西
風，日常的装饰品乃是雨、大水、泥。今天天空比较清朗一点，可是
風还在烟囱里怒号。冰鞋很丧气地挂在衣橱里，还沒有一点結冰
的影子。你当然不知道，在这种乡下小地方，我們看結冰和結冰后
的好处，至少是和你那加里西亞的保守党与进步党之間的討論一
样重要……
你不要以为你說的事情使我厭煩，正相反，我觉得真正满意極
了；我知道还有地方有人在活动，而且甚至于还在思想！你正住在
活动的中心，那么我的生活就很奇怪地像我們那条河里的濁水中
的鼻涕虫了。幸而不久我就可以希望脱离这种*病。
我不知道等你再看見我的时候，你要以为我在人間过的这几
年給了我处还是害处。所有的人都我留在斯茨初基的期間
内，大有改变，身体方面和精神方面都大有改变。这井不足奇，我
到这里来的时候才十八岁，而这几年我什么沒有遭受到！有些时期，
我將来一定要認为是我一生中最殘酷的时期。我对于每一件事的
成觉都太强烈，总是有一种物質上的强烈性；然后我激励自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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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性中的勇气占了优势，我就觉得似乎是由一場恶梦中醒来……
我的最重要的原则是：不要叫人*你，也不要叫事情*你。
我算着还有多少天，还有多少鐘点，就到了节日，就可以动
身家。有时候，要新印象、要变换、要生命、要活动的威觉，以
大的力量着我，使我想作最蠢的事，以求我的生活不至于永远
如此。而我的工作很多，这种情形很少生。
这是我末一年在这里，我应该更多费一点气力，讓孩子們可以
考得好……”
注释
①教父(purrain),在小孩洗时小孩取名字,并代小孩的父母担保小孩受到
宗教教育的人，称为这个小孩的教父。
②(John Frederic Daniell, 1790-1845),英国化学家和物理学家。
1820年登明“丹尼尔湿度計”。
③保罗·柏特(Paul Bert,1833-1886),法国生理学家和反对宗教的政治家。
他写的“解剖学及动物生理学教程”，是在1885年出版的。
波俗，写信尊是时，用第三人称称呼尊是，表示尊敬。这里的“他”等于
我们說“您”。
聖母瑪丽的一个月，就是五月，天主教以此念耶穌基督的母亲丽。
⑥原文“babas”是波蘭中含有蔑意味的称呼妇女的字样。
①奥尔塞什科娃(Eliza Orzeszkowa),她自己的姓名是埃尔兹比塔·巴甫洛夫
斯卡(Elzbieta Pawlowska，1841—1910),波蘭小說家和男女平权主义者。生在波蘭
屬立陶宛地区。兩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去世，她的母亲冷淡而且浮，照料她是大。1852
至1857年她在华沙一个修道院讀書。十六岁时和一个地主婚。在1863年起义之前
的密謀时期，她在本地鼓动，起义时她帮助其中一个袖。起义失败后，她的丈夫被放
逐到西伯利，她和他离了婚。1886年她描写立陶宛乡村生活的一些故事为华沙一个
画报接受了，她就以写作知名，作品很多，被为现实主义小的前鋒。“尼河上”
(1889)是散文詩体裁，叙述在*統治下的波屬立陶宛社会，优美地描输了尼鬥河
地带的景。

第七章逃脱

“瑪妮雅女士”已經作了三年女教师。这是三年很覃調的生

活：有很多工作，沒有錢，有一些小快乐，有一件伤心事。现在有
一些不容易感觉到的小活动，激动这个青年女子的生活，使它的悲
惨停滞，开始奋發。在巴黎、在华沙、在斯茨初基，都生了一些
事；这些事表面上虽然很輕微，实际上已經使*着妮雅的命运
的神秘游戏起了改变。
斯可罗多夫斯基先生拿到养老金之后，开始設法找有利的
职务。他想帮助他的女兒們。1888年4月，他接受了一个討厭
而又麻的位置：管理在离华沙不远的斯圖德西尼茨地方的一个
兒童感化院。那里的空气和环境都人不愉快，什么都不好，只是
工資比较高。这个極好的老人，立刻由工資里提出一部分月費，供
給布罗妮雅求学。
布罗妮雅作的第一件事是吩咐瑪妮雅不要再寄錢給她，第二
件事是她的父亲此后由每月寄去的四十布中留下八盧布，慢
慢一点一点地归还她妹妹寄給她的那一笔錢。从这时候起，瑪妮
雅的財产才由零起开始增加………
这个学医的学生写的信，还由巴黎到别的消息。她正在工
作着，她的考试很成功，而且她正在恋爱！她爱一个波蘭人，叫作
卡西密尔·德盧斯基，他是她的同学，品质很好，人喜欢，唯一不
方便的特点只是不许他住在俄屬波蘭，他若回来，政府就要放逐
他。
瑪妮雅在斯茨初基的工作，到1889年也將近完結，从聖讓①节
起Z家就用不着她了，她必须另找位置。这个年輕的女教师已經
有了一个位置在斟酌中，华沙大实業家之一F家她去。这总算
一种变换，而瑪妮雅正是如此热烈地希望有变换！
1889年3月13日，瑪妮雅写給卡霽雅的信上說：
“再有五个星期就到了复活节……这对于我是一个很重要的
日子，因为我的前途要在那天决定。除了F家的位置之外，还有一
个请我担任。我犹疑着不能在这雨个中間作决定，我不知道应該
怎么办。
78—

……我只想着复活节，我的头燃燒着，里面塞的計划太多了，
我不知道要起什么变化！你的瑪妮雅一直到她的末日，总將是浮
躁的人中最浮躁的……”
离别了斯茨初基和那些甜菜地……在亲切的微笑中——雨方
面都有一点过于亲切——瑪丽亞·斯可罗多夫斯卡辞别了Z家的
人……她得到了解放，回到华沙，愉快地呼吸着本城的空气。而不
久她已又在火上了！她动身到索坡特，波罗的海海的一个除
郁地方，去会她的新届主。
1889年7月14日，瑪妮雅由索坡特写給卡霽雅的信上說：
“虽然我有过一些愁惨的预威，可是我的旅程的确很平安……
沒有人我的东西，试都不會试过；五次换我都沒有上，
我吃完了所有的賽叠基，只剩下一些小面包和糖果。
沿路我都遇着一些仁慈的保护者，他們给我一切便利。我怕
他們把他們的善意發展到帮助我吃我帶的食物的程度，所以沒有
讓他們看見我的赛叠基！
F先生和夫人在車站等我，他們很和善，我也很喜欢那些孩
子。事都还順，而实在也应該順！”
在避暑地点的“舒尔兹旅馆”里，生活井不十分有趣，正如瑪妮
雅后来写的，“在那里，圍着克罗斯一帶，天天只遇着同样的人們，
他們的談話，只是說衣服和其他同样無趣的东西。天气冷了，都在
家里：F夫人，她的丈夫，她的母亲，都在一起，而他們的脾气都很
坏，若是可能的話，我填想藏到地底下去！”
但是不久父母和小孩就同着女教师上火車回华沙了。
以下一年是这个青年女子的比较和的时期，F夫人很美，很
雅，而且很有錢，她有許多皮货和珠宝，衣里有渥斯做的衣
服，客厅里有她晚的画像。妮雅在这一家停留的期，从旁
观中識了財富可以给一个嬌的女子什么样的瑄碎而可爱的东
西，她自己永远不能有的东西。
这是她初次也是末次遇到奢侈生活！因为F夫人很优遇她，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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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这种接触并不討厭；F夫人被这个“非凡的斯可罗多夫斯卡女
士”迷住了，到处称贊她，井且要她参加所有的茶会，要她参加所
忽然来了一声雷震，有一天早晨邮遞員送到一封由巴黎寄来
有的跳舞会……
的信，这封可憐的信是写在四方上的，是布罗妮雅在解剖室里上
兩次課之間草草写的；这个高的女子提議瑪妮雅下一年到她
的新家庭里去住！
1890年3月，布罗妮雅由巴黎写給瑪妮雅的信上說：
……假如諾事都像我們希望的那样順，我一定可以在假期
开始的时候婚。到那时候，我的未婚夫就可以作医生，我也只剩
了末一次考试。我們將再在巴黎住一年，我在这一年里考完考試，
然后我們回波蘭。我看不出我們的計划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你
說我对么？你须記得我是二十四岁，这不算什么，可是他是三十
四岁，这就比较严重了，等得太久是荒謬的！
……现在，我的小瑪妮雅，总应該有一天你要作出一些成来，
不能把你的一生完全牺牲掉。若是你今年能筹划几百布，明年
你就可以到巴黎来，住在我們家里，这里有你的住处和食物。你一
定要有几百盧布付索尔本的学费，第一年你同我們一起过，到第二
年我們不在这里的时候，我可以起誓父亲一定会帮助你，那怕有魔
鬼乱，他也一定法。
你必须这样决定，你已經等得很久了！我敢担保你兩年就可以
得硕士。你应該想一想这件事，积蓄几个錢，存在安全地方，不要
借出去，也许立刻换成法郎比较好些，因为近来匯很好，迟一点
也許落价……”
人們也许以为瑪妮雅得到这封信会很热心，井且会答复說这
个好运气使她高兴極了，她就要去吧？一点不对！这些年的流放生
涯，不使这个非凡的青年女子气憤，反而使她犯了顧虑太多的毛
病。她的牺牲精神使她能够有意地错过她的好运。因为她已經答
应她的父亲說她要和他住在一起，因为她願意帮助她的姐姐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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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要帮助她的哥哥瑟，瑪妮雅竟3不願意离开！她就这样回复
了布罗妮雅的邀請。
1890年3月12日，瑪妮雅由华沙写信給布罗妮雅說：
“亲爱的布罗妮雅，我一向愚蠢，现在愚蠢，而且我將身愚
;或者用通行的法，我从来不有过幸运，现在我有幸，而
且我將永远沒有幸运。
我會像夢想灵魂得救一样地夢想过巴黎，但是我早已不再希
望能到那里去。现在有了去巴黎的可能，我倒不知道該怎么办了
……我不敢同父亲到这件事，我相信我們明年在一起住的計划，
最合他的心意，而且他希望能够作到，我也願意使他的暮年有一点
快乐；可是在另一方面，我想到我的才干無論如何一定有一点价
值，就这样毀了，我也觉得很伤心。再說我还答应了海拉，在一年
内我要設法使她能够回家，井且給她在华沙找事情作。你不能了
解我多么替她难过！她永远是我們家里‘最小的'孩子，我觉得我有
照料她的责任，这个可憐的小东西是亟需照料啊！
但是你，布罗妮雅，我求你用你的全部力量为的瑟謀福利；
使你以为去哀求那个能够解决他的困难的S夫人，并不是你的责
任，我也请你克服这种感觉。不管怎么样，‘聖經'上清清楚楚地說
过：‘只要你去敲門，久会开讓你进去的。’使要牺牲一点你
的自心，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一种亲切的请求，不会得罪任何人
的。我很知道应該怎么样写那封信，我知道！你必须对这位夫人
解释清楚：这不是一笔巨额款项，只不过要几百盧布，以便約瑟可
以留在华沙粗續学習，粗續开業；他的前途完全仗着这笔；若是
沒有这种帮助，他那極好的天賦就要糟塌了……总而言之，你必须
都写上，詳詳細細地写上，因为，亲爱的布罗内茨卡，若是你只簡
地向这位夫人借，她一定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不是成功的办
法。使你觉得这惹人討厭，那又算什么？只要目的达到，有什么
关系？再說，这种求难道太大么？人們不是常比这个还更討厭
么？有了这种帮助，的瑟就可以成为社会上有用的人；若是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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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沙，到地方上去，他就算完了！
我用海拉、的瑟、父亲和我自己的摧毀了的前途打攪着你，我的
心里陰郁已極，愁已極，我觉得我多么不应該告訴你这些事，使
你不快乐啊！在我們这些人里，只你有人們所說的幸运。你原
我，但是你看，有这些事情使我难过，我自然很难用愉快的語气
結束这封信。
我亲切地拥抱你，下次写信的时候，我將写得長些而且快活
些，但是今天我觉得在这个世界里特别难过。请你亲切地想着我，
也許我在这里也能感觉到你的惠爱。”
布罗妮雅坚持原議，再三辯論。不幸得很，她缺少能够解决这
个問題的东西，她太穷了，沒有力量付她的妹妹的旅費，不能强迫
她的妹妹上火車。后来就决定瑪妮雅先作完F家定的工作，再
在华沙住一年，在她的父亲身边，她父亲在斯圖德西尼的职务新
近解除了。她可以教課，增加她的积蓄，然后再动身离开……
經过了乡間的麻痹生活和F家的浮华粉扰之后，瑪妮雅又回
到她非常喜欢的环境中：自己的家，与老教授斯可罗多夫斯基先生
的接近，激励她的心思的有兴趣的谈話。流动大学又給她开了种
秘之門；而且还有了一件無上的快乐，也是一件極重要的事情，瑪
妮雅到了一个实验室里面，这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在克拉科夫大道六十六号，一个种着丁香花的院子的尽头，有
一座兩層建筑，只有極小的窗戶透进光。这个地方夸大地叫做
“实業及农業博物館”，这样虚夸而且含糊的名称，是專为哄驅*
当局的一个外表，因为“博物館”决不会引人怀疑，在一个博物館里
教波蘭青年科学，是沒有人干涉的……瑪妮雅的一个表兄，約瑟·
柏古斯基，是这里的管理者。
丽·居后来写道：“我只有很少的工夫在这个实驗室里工
作，只能在晚間吃过晚飯之后或星期日到那里去，而那里就只剩了
我一个人。我試着作一些物理学和化学書籍中描写的实验，而
果有时候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时常有一些沒有想到的成功鼓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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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因为我缺乏經驗，有时候也不免失败，那就使我很失望。总而
之，虽然我是付了代价才知道，在这方面求进步，是既不迅速也
不容易的；但是我在实验研究方面的嗜好，确实是在这些初步尝試
中發展了。”
到夜間很晚的时候，瑪妮雅才遺憾地离开測电器、試驗管和精
密的天平，回到家里，去衣服，在她的窄床上躺下去。但是她不
能睡，因为有一种意的威觉使她兴奋得睡不着，这种成觉是她从
来不會有过的；她的使命，很久总是不定，现在突然涌现，而这个青
年女子就突然感觉到逼迫，感觉到督促。瑪妮雅把“实業及农業博
物”的试验器皿拿在她那美丽灵巧的手里的时候，就神秘地又回
到关于她的童年时期的黯淡回忆之中了；她想到她的父亲的那些
物理仪器，那些总放在玻璃匣里不动，而且她总想拿出来玩的东西。
她已經又提起她的生命的綫索了。
虽然她在夜晚很激动，在白天，表面上却很靜。瑪妮雅掩飾
着刺激她的那种發狂一般的焦急，不使周圍的人知道。她願意在
这最末的几个月亲密日子中，使她的父亲能够完全快乐。她忙着
料理她哥哥的結婚，她給海拉找职業。也许还有一种比校自私的
挂虑，阻止她决定离开家的日子：她相信她仍旧爱卡西密尔·Z。
而且，虽然她觉得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把她向巴黎，可是想到
好几年的流放生涯，心里不能不痛苦。
1891年9月，瑪妮雅在喀尔巴阡山的察科巴納③过假期，到
那里去与卡西密尔·Z会面；斯可罗多夫斯基先生对布罗妮雅叙
述这个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