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里夫人传（3）

的慈爱，失去了大姐的保护，在差不多沒有人照料的环境中長大，
从来沒有訴过苦。
她是骄傲的，决不肯听天由命。现在再跪在以前陪着她母亲
去的天主教堂里的时候，她觉得心里唔暗地起了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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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不怀着从前那样的敬爱向上帝上帝祈祰，上帝已不公平地
把这些可怕的打击降在她身上，已经毁灭了她周围的快乐、幻想和
温柔。

注釋
①斯塔尼斯拉斯·奥古斯特·波尼阿夫斯基(Stanislas Auguste Poniatowski,
1732-1798),在1764年被选为波蘭王，設法改革波内政，但是已經太晚，1795年
德、奥、俄第三次瓜分波，斯塔尼斯拉斯退位，三年后死在聖彼得堡。
②教义間答(catechism),用同答体編成的教*釋，供初学者用，基督教各教
③克雷洛夫(Ivan Andreevich Krilof, 1769—1844),生在莫斯科，二十岁时
派都有。
就写剧本并向杂志投稿。他的“寓言”原是1805至1806年向一个报投的稿，后来
在1809年出版第一集，1811年出版第二集。
④加撒林二世(1729-1796)，*女皇，1762年位。
⑥保罗一世(1754-1801)，加撒林二世的次子，1763年立为太子，1796年
位。
⑧亞历山大一世(1777-1825)，保罗一世之子，1801年位。
⑦历山大二世(1818-1881)，俄罗斯皇帝，尼古拉一世之子，1855年位。
⑧嬷嬷，小孩对保姆的称呼。
⑨尼斯(Nice),法国东南部城市，地中海，是避塞的疗养地。
⑩利埃拉(Riviera),法国尼斯与意大利斯比塞之間的海岸地带，是風光明媚
的避寒地。
①洗，基督教一种重要仪式，用水洒在人身上或把人浸入水中，作为洗净罪
的表示，这样接受頜洗的人人教并給他命名。
聖餐，天主教仪式，信徒們拜面和葡萄酒（象征基督的血和肉）。
峨特式，建筑样式之一，初行于法国北部，約由1160年至十五世盛行于西
欧，建筑法是把重量和伸引力集中在石柱和扶壁上，并且用尖拱代替罗馬式圆拱。
斯杜拉河(Vistule),發源波、捷克斯洛伐克交界之喀尔巴阡山脉，由西
南斜貫波蘭中央，通合支流，在波蘭西北經革但斯克入波罗的海。
十字，因为耶穌是死在十字架上的（当时处死刑的方法），基督教以十字架
为标，天主教以画十字为祝福仪式。

第三章青年时期

每一家的历史里，都有一个完全开花的时期；受了种种神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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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的驱使，某一代会是天賦独厚，格外活潑，格外美丽，而且格外成
功，突过前代，远胜后代。
虽然斯可罗多夫斯基一家剛剛遭到許多灾难，这一家正是到
了这个时期。在五个聪明热情的兒童中，死神夺去了素希雅；但是
那四个青年——母亲是患肺痨的病人，父亲是被工作累得疲乏不
堪的知識分子——却生来就有一种锐不可当的力量；他們战胜困
难，克服阻碍，四个都成了很不平常的人物。
1882年春天一个和煦的早晨，他們聚在桌子周圍吃早点；看
他們的样子，不是都出类拔萃么？十六岁的海拉，碩長嫻雅，毫無
疑問是这一家的“美女”；布罗妮雅，金色头髮，臉龐鮮艳得像一朶
盛开的花；最大的瑟，穿着学校制服，体格像北欧运动員……
說到瑪妮雅……瑪妮雅的臉色倒是很好！我們承認她加了
体重，她那合身的制服显得她的身材井不太瘦。因为她的年龄最
小，这时候不如她的兩个姐姐好看；但是她的臉也和她們的一样，
显得兴奋愉快；眼睛清澈，头髮光亮，皮膚白細，与一般波蘭女子
相同。
现在只有兩个小妹妹穿制服：海拉仍穿藍制服，是西科尔斯卡
寄宿学校的忠实学生；瑪妮雅穿栗色制服，因为她在十四岁的时候
就已經是一个官立中学校里出色的学生。布罗妮雅一年前由这个
学校畢業，得到真正的荣誉，拿回一个金章来。
布罗妮雅已經不是女学生，而是“女士”了，她現在操持家务，
代替那个叫人不痛快的管家，她管理帳目，照料寄宿生——这些人
的姓名面貌虽有改变，但永远是寄宿生。且像大人一样，把头髮
梳成髻子，穿着拖地的衣服，襯着“裙架”，曳着“長裾”，衣服上有許
多小扣子。
瑟离开男子中学校的时候，也像布罗妮雅一样，得到一个金
奬章；他到大学医学院去續求学。他的妹妹們都羡慕他而且嫉
妒他，这三个斯可罗多夫斯卡因为在智力方面野心太大，早就觉得
煩惱不安；她們咒华沙大学不收女生的规则，她們貪听哥哥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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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沙皇的大学”里的事情，虽然这个学校很平庸，里面的教授是
一些有野心的*人和像奴隶一样的波蘭人。
但是談話井不會使他們少吃一口；面包、黄油、奶油、果醬像
奇迹一般地不見了……
海拉从来不会忘記正經事，她說：“約瑟，今天晚上是跳舞班，
我們要你作侍从。布罗妮雅，你想我那件衣服好好地熨一熨，穿出
去行不行？”
布罗妮雅含着哲学意味說：“你沒有别的衣服，这一件不行也
得行。等你三点鐘回来的时候，我們再看一看就是了。”
瑪妮雅很肯定地說：“你的衣服好看得很！”
“啊，你呀，你哪里懂得这些事，你太小了。”
这一伙分散开，布罗妮雅收拾桌子，約瑟挾着笔記本走了，海
拉和瑪妮雅匆匆忙忙地跑到厨房去。
“我的黄油面包片呢！………我的賽叠基呢！……黄油在什么
地方呢？”
这雨个年輕的女孩虽然吃了很丰富的早点，还是想着食物！
她們把十一点鐘休息时间要在学校里吃的小吃放在布袋里：一
个小面包，兩条叫作賽叠基的那种極好的波蘭臘腸，一个苹果……
瑪妮雅束起她那装滿了的口袋，并且揹起書包来。
海拉一面預备动身，一面嘲笑着說：“赶快！不然你要了你
的約会！”
“不能，不能，現在才八点牛。再見！”
在楼梯上，她赶过了她父亲的兩个寄宿生，他們虽然沒有她那
样急，也是到中学校去。
中学校、寄宿学校、大学……瑪丽亞·斯可罗多夫斯卡的青年
时期是被这些字住了。斯可罗多夫斯基先生在中学校里教課，
布罗妮雅由中学校出来了，瑪妮雅到中学校去，瑟到大学去，海
拉到西科尔斯卡寄宿学校去……直到现在，她的家的样子，也是一
个学校！瑪妮雅当然想像宇宙也是一个大学校，里面只是一些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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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学生，而且只有一种理想在里面统治一切：学習！
这一家离开那愁惨的加美利特路，搬到来思諾路之后，那些寄
宿生不像以前那样叫人难于忍受了。现在这所住房很可爱：正面
頗合款式，院子很靜，有许多灰鸽子在里面咕咕低鸣，陽台上牵
满了野葡萄藤；而且二層楼很寬，斯可罗多夫斯基們可以占四間屋
子，离开那些寄宿的男孩。
来思諾路的“式样”很好，寬關的行人道旁，都是坚固的房屋，
这条路一点沒有斯拉夫那种像画圖一样的風景。相反地，在近乎
文雅的方面，由正对这所房子的加尔文教派①的教堂，直到利芒斯
卡路的完全法国式的有柱廊的建筑（拿破命在波引起的崇的
证据，这种崇直到此刻依然存在)，一切都表现出西方的風格。
瑪妮雅背上着口袋，急忙地向察摩依斯基伯爵的住所“
宫”走去……她避开正门，由前面有一座铜狮守着的老院子走进
去。她突然站住了，很失望，院子里沒有人！
一个亲切的声音招呼她。
“不要跑，我的小瑪妞希雅……卡霽雅就下来了。”
“啊，夫人，謝謝你……早安，夫人！”
普希波罗夫斯卡夫人，察摩依斯基伯爵的圖書管理人的妻子，
她的深色头髮光滑地向后梳成很厚的一堆辮子盤的髻子，由二層
楼的一扇窗戶里，正用慈和的眼神看着这个活潑的圓臉的小斯可
罗多夫斯卡，这是她的女兒雨年来最好的朋友。
“你今天下午必须来和我們一起吃茶，我給你做些‘巴子基’
还有你喜欢的巧克力冰激凌！”
“你当然要来吃茶！”卡露雅喊着，跳下台阶，拉住她的朋友的
胳膊：“我們快走罢，瑪妮雅，我們晚了……”
“是的，我正要拿起獅子上的銅环。”
瑪妮雅每天去約卡露雅，卡露雅在門口等她；若是她在約会的
地方沒有看見人，她就把铜狮口里街着的重环提起来，放在狮子的
鼻子上，然后向学校走去，卡露雅看見这个环子，就知道瑪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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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已經走过去了，若是她想追上，就须赶快……
卡露雅很可爱，她是資产阶级的一个快乐而且幸运的小孩，受
她那好的父母的嬌养；普希波罗夫斯基先生和夫人对于瑪妮雅
也很寵受，把她也当作自己的女兒，設法使她忘記她是一个無母的
孤兒。但是这雨个穿栗色制服的青年女孩，在打扮和样子上有無
数节，使人可以很容易猜出誰是寵兒。一个是每天早晨有周到
的母亲給她梳那光亮的头髮，給她扎好絲帶；而那一个十四岁牛的
女孩，是在一所誰都沒有工夫照管她的房子里，自己長大了的。
臂挽着臂，这兩个女孩走过那条狭窄的察比亞路，她們还是头
一天吃茶的时候見的面，这时候有成千樁的要紧事要！她們的
成千句的閑話差不多都是关于在克拉科維大道的中学校的。
由西科尔斯卡女士办的波蘭气很深的寄宿学校，到一个*
化精神極强的官立学校作学生，是一种很大的改变；这种改变是必
需的。因为只有皇家中学校的文有效。瑪妮雅和卡露雅尽量取
笑那些从*来的教师，作为*；她們忘不了那个討厭的德文教
員巴斯特·麦丁，尤其忘不了她們恨入骨髓的那个極端可惡的监
学梅叶女士。
“梅叶”是一个身材矮小，皮膚棕色，头很油腻的女子，穿
探們穿的沒有声音的平底鞋。她是瑪妮雅·斯可罗多夫斯卡的公
开仇敌，事事責备瑪妮雅，責备瑪妮雅的頑强个性，責备瑪妮雅的
“輕蔑的微笑”，瑪妮雅听着她的侮辱性的批評的时候，总是用这种
微笑接受。
这个女学究嘆息着說：“那个斯可罗多夫斯卡，簡直不值得和
她說話……像扔豆子打牆一样地沒有用处！”这个年輕女孩的
，格外使她生气，她說那是“不整齐而且可笑的”，她用刷子重重
地刷那些不听話的，要把这个波蘭女孩变成梳着紧辮子的
格瑞清；但是毫無用处，几分鐘之后，那些很輕而且不受拘束的
鬈髮，就又冒出来圍住那鮮艳的臉了，瑪妮雅的眼睛很高兴地、很
天其地、非常固执地注视着这个监学的發光束髮帶。
29-

梅叶發了怒，咕咕噥噥地說：“我不许你像那样看着我……不
許你低看我！”
有一天瑪妮雅突然無礼起来，回答：“事实上我只能低看
你！”因为瑪妮雅比她要高一个头。
这个含怒的女士和这过于任性的学生之間的斗争，一天一天
地繼續下去；最可怕的暴風雨在一年以前發生了，梅叶女士那天突
然走进教室，發现瑪妮雅正和卡霽雅很高兴地在桌子間跳舞，庆祝
沙皇亞历山大二世被刺，那时候全国正因为沙皇凶死而服丧。
政治束縛引起来的不幸結果之一，乃是使被*者的心理变
得凶猛；瑪妮雅和卡露雅所感觉到的怨恨，决不是自由的人們所能
体会的。虽然她們的天性是温和寬大的，她們現在却依照一种特
殊的倫理过生活——一种奴隶的倫理——把怨恨看成美德，把服
从当作怯懦。
这些青年对于*的反应，是去热烈亲近她們可以敬爱的人，
她們敬那个教她們数学的年輕而且漂亮的格拉斯先生，她們
敬自然科学教授斯罗薩尔斯基先生。这些都是波蘭人，是同謀者。
她們对于那些*教員的情感，也自不同；例如，誰想得到那个种
秘的米基耶新先生会一声不响地把革命詩人涅克拉索夫④的一本
詩集給学生作奬品呢？这些学生惊訝地看到，从敌人的陣营中，也
会有人發出短短的团結表示。在种聖俄罗斯国内，井不是每一个
人都是忠于沙皇的。
波蘭人，犹太人，俄罗斯人，德意志人，都在瑪妮雅一班里井屑
坐着；沒有什么严重的不和使她們分开。她們共有的青春和在功
課上的竞賽的兴奋，暫时泯除了种族上和思想上的分歧；看她們在
工作方面互助，在課余一起游戏，使人几乎相信她們彼此完全了
解。
但是，一出棱門，每人都恢复自己的語言、自己的爱国情和
自己的宗教。波蘭人比别的民族更显倨傲，因为她們是被*的
民族；她們分成很紧密的小群走开，稍过一会，到吃茶的时候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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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聚集，这种茶会是不能请*人或德国人的。
她們的不妥协，不是沒有暗藏着的矛盾的。她們神經过敏到
何种程度！她們过分顧虑到什么地步！她們觉得事事都不应該，
从对一个异国女孩發生的友誼感起，直到听*者講科学或哲
学——接受她們在原上認为可恨的“官方”教育——而不自主地
感觉到的快乐止，都是罪过。
在瑪妮雅·斯可罗多夫斯卡去年夏天給卡露雅写的一封信
里，她惭愧万分地作了一个动人的坦白：
“卡霽雅，你知道……虽然有这一切，我却喜欢这个中学校；也
许你要譏笑我，不过我仍然要說我喜欢它，甚至于很喜欢它，现在
我自己觉得了。你千万不要以为我非有它不可，啊，不，一点也
不！……只是在我想到就要回到那里去的时候，并不觉得难过：而
想到还要在里面过兩年，也不使我像以前那样觉得是太可怕，太痛
苦，而且太長。”
她把大部分閑暇时间都消磨在拉安基花园，此外，在瑪妮雅
生長的城市中——她后来总叫它“我最爱的小华沙”——薩克斯花
园是她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瑪妮雅和卡霽雅过了鉄栅，沿着通到宫殿的小路走。雨个月
以前，她們还按照固定習慣，把橡皮鞋浸入那些寬闊的泥濘水塘，
剛剛浸到鞋口，不完全浸进去弄湿靴子。旱季到了，她們就作别
的游戏；这些游戏虽簡單，能使她們笑出眼泪来，例如，“綠”。
瑪妮雅很平静地說：“你願意陪我去买一本笔記本么？我看見
一些很好看的，封面是綠色的……”
可是卡雅已有准备，一听到“”字，她就突然把藏在口袋里
的一小塊綠天鵝絨塞給瑪妮雅，这样她就可以不受罰。瑪妮雅生
了气，似乎不想作这个游戏了，她把談鋒轉向昨天一个教授講的历
史課，她說到波蘭是一省，波蘭語是一种方言，而波蘭人的負恩，使
深爱她們的沙皇尼古拉一世因悲哀而死！

“虽說这样，那个可憐的人对我們講这些可耻的話的时候，样
子窘極了。你注意沒有？他眼睛看着别处，而他的臉色簡直可怕。”
卡霽雅試着說：“是的，他的臉全‘綠’了。”可是她立刻看見一
片新綠色的嫩栗树叶在她鼻子下面搖着……
成群的小孩子在用沙子捏餅，或滚铁环；这兩个女学生在他們
前面，笑得喘不过气来。
她們在薩克斯宮的优美細長的圆柱下經过，走过那寬的广
場，瑪妮雅突然發一声喊。
“我們走过了紀念碑，我們必须立刻回到那里去！”
卡露雅一語不發，轉身走回去。这兩个疏忽的女孩，犯了一件
不能宽恕的过失；在薩克斯广場的中間，着一座肚丽的尖石碑，
有四个狮子周圍环繞，上面用合法的文字刻着：“念忠君的波蘭
人”，这是沙皇給那些与*者合作的奸細的献礼；一般爱国志士
認为这是一件討厭極了的东西，他們習慣的規矩，是每次經过它的
时候，须吐一口唾沫……如果不留心忘了，就须走回去，补作这件
事情。
这兩个女孩正式尽到责任之后，就又恢复她們的談話。
瑪妮雅說：“他們今天晚上在家里跳舞，你来不来看？”
“来……唉！瑪妞希雅，什么时候我們才有权利跳舞？什么时
候才許我們也跳舞？……我們跳华尔滋舞已經跳得很好了！”卡
霽雅觉得耐不住，嘆息着这样說。
什么时候呢？在这些学生“进入社交界”之前，是不行的。她們
只能彼此練習，学校里巴蕾舞导师教她們骑兵舞、波尔卡舞⑧、
馬祖卡舞、奥貝瑞克舞。几个朋友家里的青年人，每星期聚在
斯可罗多夫斯基家里上跳舞課，她們也到場，在雨張小椅子上坐
着。
在等着輸到男孩請她們跳舞之前，她們还须在中学校里过几
个月。这个学校無裝飾的三層建筑，就在路前立着，与那裝飾品
多的华丽的聖母訪問教堂正成对比；那座教堂，像是陷在严肃的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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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物中間的一个小岛，完全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式样。她
們的同学已經走进了学校的拱門，那里有藍眼睛的小吳尔福，有阿
尼亞·罗德尔特，这是一个塌鼻梁的德国女孩，除了瑪妮雅，她算
是这一班里最好的学生；还有莱欧尼·庫妮茨卡……
可是庫妮茨卡怎么了？她的眼睛充满了泪，而她不时穿得那
样整齐的衣服，今天像是不管怎样随便披在身上一样……
瑪妮雅和卡霽雅收起笑容，急忙向她們的朋友走去。
“怎么了？庫妮茨卡，你怎么了？”
庫妮茨卡的秀雅面龐，毫無血色；她的答复是很費力才說出口
的：
“我的哥哥……他参加了一个密謀……已經了死罪……有
三天工夫我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她哭得几乎噎住了，又加上一句：
“明天一早就要死他。”
这个惊呆了的小女孩，圍住那一个不幸者，想問她話，想給
她援助；但是她們听見了梅叶女士尖声喊着：
“来罢，女士們，閑話說够了，快一点！”
瑪妮雅惊得不能出声，慢慢走到座位上；方才她还在想着
乐和跳舞，此刻，她上的地理課的开头几句，正在她耳边嗡嗡地响
着，而她完全無心去理会这几句話是什么意思；她看見了那个被处
死刑的男孩的热烈而且年輕的臉，看見了架、劊子手、子……
那一晚，六个十五岁的女孩，沒有去上跳舞課，都守在莱欧妮·
庫妮茨卡的屋子里；瑪妮雅、海拉、布罗妮雅同着卡霽雅和她的姐
姐拉一起来了，在她們的同件身边，等着黎明。
她們的反抗意識和她們的眼泪，都杂在一起；她們尽力低声下
气地、温柔亲切地多方照料那个悲苦得抽搐着的朋友，洗她那哭
了的眼睛，劝她勉强喝一口热茶。这六个女孩——其中有四个还
着学校制服——威觉时光过得慢了，也快了。
晤淡晨光，照着她們的蒼白面色，最后的时刻到了；她們都跪
33-

下去，低声說了末一次祈幬，都用双手掩住她們的無限惊恐的臉。
一个金獎章,兩个金獎章,三个金獎章,前后到了斯可罗多夫
斯基家里……第三个是妮雅的，庆祝她的中教育在1883年6
月12日結束。
在炎热中听宣讀得人名單，听演說和軍乐，教授們致祝詞，
和俄屬波蘭的教育总监阿普式丁先生輕輕握手，瑪妮雅向他致最
后敬礼……小斯可罗多夫斯卡按照習慣全黑礼服，腰間用扣針
扣住一束庚申蔷薇，致了別詞，对朋友們發誓每星期給她們写信，
拿了一大堆当作品的俄文書，大声說这些書“可怕”（这是她末一
天在这个学校里了，她还怕什么？)，永别了在克拉科大道的中
学校，挽着她父亲的胳膊走了出来，她的成功使斯可罗多夫斯基先
生觉得驕傲極了。
瑪妮雅工作很勤，而且作得極好。斯可罗多夫斯基先生决定
在她选擇事業之前，讓她到乡間去住一年。
一年的休假！人們也許会想像有一种早熟的負有使命的威觉
着这个有天才的女孩，想像她地里自己研究科学書籍；可是
不对……在这种叫作青年时期的神秘过程中,瑪妮雅的身材起了
改变，她的面容变得秀美，而同时她也忽然变得懒惰了！她丢开
本，尝到閑的陶醉，这是她不生第一次如此，也是末一次如此。
这个教授的女兒的历史中,加进去了一幕美丽的乡村插曲;她
写信卡雅說：“我不能相信有几何和代数这些东西，我全忘光
了。”她远离了华沙和学校，住在乡下的亲戚們家里，教他們的小孩
一点功課，或是付極少的膳宿我，他們就款待她好几个星期，她就
在那里尽量享受生活之乐。
她是多么無憂無虑啊!忽然快乐起来,而且年輕起来……比
她童年过郁日子的时候年輕多了！在游覽与午睡之間，她仅有
精力写几封信，用“亲爱的小鬼”或“卡霽雅，我的心！”开始，信里描
写她的無上幸福。
-34-

瑪妮雅写給卡露雅的信上說：
“除了教一个小男孩一小时法文之外，我可以說是不作任何事
情，是無所事事，因为連我已經动手的花也扔开了……我沒有
在一定时間要作的事情……有时候我十点鐘起床，有时候四点鐘
或五点鐘起床（是早晨四五点，可不是下午四五点！）……我沒有讀
任何正經書籍，只看一些沒有害处的荒唐小說。虽然我的文遇表
示我应該有畢了業的人的尊严和成熟的資質，然而我觉得我簡直
愚蠢到不可信的程度；有几次我自己笑了起来，并且还正满意自
已这种完全愚昧的情况。
我們成群結队到树林里去散步；我們玩鉄环，玩毽子（我玩毽
子的本坏極了)，玩猫捕鼠，用*子玩‘鵝'，还有許多别的同样幼
稚的游戏。这里的野草莓多極了，五格罗齐就可以买一大堆，我
的意思是說，足够装滿一个深沿大盤，还堆成一个圓顶。咳！这一
季已过去了……恐怕到我回去的时候，我的食量要大得沒有限
制，而我食吃的程度会使人惊訝不安。
我們常打秋千，很*地打，打得極高；我們游泳，我們帶着火
把去捕蝦……每星期日，人們套好了馬去作弥撒，完了就到神甫家
里去；那兩个教士很会說俏皮話，而且很滑稽，我們觉得和他們在
一起好玩極了。
我在兹窝拉住了几天，那里有一个戏剧演員科塔宾斯基先生，
他使我們高兴極了，他唱许多歌，背誦许多詩，編许多笑話，井且給
我們采許多复盆子；因此，在他离开的那一天，我們用紅罌粟、野石
竹、矢車菊給他作了一个大花环；等那輛四輕車啓行的时候，我
們把这个花环扔給他，一面喊着：‘万岁……万岁，科塔宾斯基先
生！…’，他立刻把花环戴在头上，并且似乎后来把它放在一个手
提小皮箱里，一直帶到华沙去。啊！在兹窝拉生活是多么愉快呀！
那里永远有许多人，而且有你想像不到的自由、等、*……在
我們回来的路途上藍賽特一直狂吠，使我們不知道是要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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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賽特在斯可罗多夫斯基一家的生活中，居很重要的地位；若
是把它好好地加以訓練，这只栗色的狗可以成为很好的獵犬，但是
瑪妮雅、她的兩个姐姐、约瑟飼养它的方法是对于它有害的：他們
容它，拥抱它，它，使它成了一只極肥大的狗。它的專橫連
累全家，它毁坏器具，撞倒花瓶，吃不是給它预备的食物，跳到客人
身上表示欢迎，然后把客人不留心放在客厅里的帽子或手套撕成
碎片；这些好行为使它那些主人更喜爱它，一到夏天，他們就爭論
誰可以有权利帶这个暴君去过暑假。
在这一年的偷懒期間内，瑪妮雅的智力上的热誠，似乎是睡着
了；这时候有一种热情侵入这个年輕的女孩，使她一生不忘：她热
爱乡村。她的家族散居波蘭各处，她先后在不同的地方观察过季
节的轉换，她永远能在波蘭土地上發現新的美。
兹富拉是一个平靜的乡村，沒有什么格外引人注意之点，在那
里，她只觉得那个圓的地平袋比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显得远。克
隆尔叔父住在察埃庇奇，家里差不多有五十匹好馬——完全
是純种；瑪妮雅穿着向她的表兄弟們借的不甚究的馬，学着跑
馬，而且会騎快馬，成了一个女骑士。
而她在看見喀尔巴阡山的时候，真是欢喜極了！那被雪映得
很明亮的山头，那陰森挺拔的松树，使这个在平原上長大的女孩惊
奇得心神恍惚；她永远忘不了走上那鋪满复盆子的山徑，也忘不了
山里的人們住的小房子，里面每一件东西都是一种木刻杰作。还
有在顶上群峰环繞之的清澈冰凉的小湖，蔚藍得像是一只眼睛，
它的优美的名字，就叫做“海眼”。
瑪妮雅要到斯德齐斯拉夫叔父的热的家里去过冬，他是斯
卡罗布米亞兹地方的公证人，在加里西亞边境，此不远；这一
家的主人活潑愉快，他的妻子很美丽，而他們的三个女兒整天只是
笑着过日子。妮雅在这里怎么会觉得厭烦呢？每星期总有客人
来，或是有一个节日快到，这都是要有一場人激动的粉扰的信
号；成年人烹調獵获的禽兽，年輕的女孩們作糕，或是关在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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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忙着在她們下次参加“庫立格”化装的彩衣上縫花边。
“庫立格”……說它是一个跳舞会，就够形容它了么？不，当然
不够！它是在狂欢节的兴奋中举行的一种周游各地的迷人的旅
行。有兩个雪橇晚間出發，在雪地里走，篷底下是瑪妮雅·斯可罗
多夫斯卡和她的三个堂姐妹挤在一起，都藏了面具，穿着克拉科
夫农村女子的衣服；有一些穿着像画圖一般的农家衣服的男孩
骑着馬护送，都举着火把。还有一些别的火把在松树間明灭隐現，
而那清冷的夜晚充滿了諧和的普节：乐师們坐的雪橇走近了，着
村中四个小犹太人，有兩天雨夜工夫，他們要尽力在四弦提琴上奏
出华尔兹舞、克拉科維亞克舞、馬祖卡舞的醉人調；所有的人
一起合唱其中叠句。这些热狂的小犹太人一直奏着，直到有三个、
五个、十个别的雪橇，响应他們的召唤，在夜里找到他們；雪橇
簸着，走下結冰的斜坡时滑得人眩量，他們都不在意，手里的弓
从来不會錯拉一下，把这个奇异的法蘭多夜舞队胜利地到第
一站。
这一群高呼着的人下了雪橇，在一家已經睡了的人家门上敲
几下，主人假装很吃惊……几分鐘后，乐师們高高地坐在一張桌子
上，在火把和灯照耀之下，跳舞开始了，同时那早就預备好的食
物也在碗里出现；然后，發出一个信号，这个地方就空了，沒有面
具，沒有人，沒有食物，沒有馬匹，沒有雪橇——都不見了！只是这
个法蘭多舞队的人数添多了，行列加長了，溜过树林，向另外一家
走去；然后又向一家去，再向一家去，每次都加一些生力軍。太
陽出来，再落下去；拉琴的人只有工夫喘一口气，和那些筋疲力尽
的跳舞者混在一起，在某个谷倉里睡一会。然而，等到第二夜，那
一队雪橇在这一区里最大的房子前面停住，玎璫、鏗鏘、啪嗒的响
声大作，“填跳舞会”在这里开始了；这些小犹太人以使人兴奋的最
强香，起第一个克拉科雜亞克舞，同时人們都站好位置，預备作
那些非凡的回旋舞。
这时候，有一个年輕的男孩，穿着花的白羊毛衣服，赶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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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跳得最好的女郎同舞，一个叫做瑪妮雅·斯可罗多夫斯卡
的十六岁活潑少女，她穿着彩色的絲外衣，細麻布的袖，鮮明
顏色的長带由她那麦穗冕上垂，像是一个穿节日礼服的山村女
子……
瑪妮雅写信告訴布罗妮雅她的热烈情绪：
“…上星期六我又享受了一次狂欢节的快乐，我去参加呂内
夫斯基家的‘庫立格’；我想我从来沒有那样快乐过，因为穿舞衣或
晚礼服的普通跳舞会，不能引起那种兴致，不能引起那种狂欢。我
們同着布尔金斯卡夫人到得很早，我成了临时理髮师，给所有要去
参加‘庫立格’的年輕女孩卷头髮——好看，我敢起誓！路上出了
几次事：我們起初和乐师們走失了，后来才找着他們在哪里，有一
个雪橇翻了，如此类……貴宾白諾特先生来了的时候，对我說我
被选为‘庫立格'的‘荣誉女孩'，并且把我的荣誉男孩介紹给我；他
是一个克拉科夫青年，很好看而且很温文。这次‘庫立格’自始至
終是人心醉的，我們在早晨八点鐘跳了一場白馬卡舞，那时候
已經是大白天了，多么美丽的衣服啊！我們还跳了一場絕妙的表
情‘欧具瑞克'回旋舞，你要知道我现在跳欧具瑞克舞是跳得尽
善尽美！我跳得其多，在跳华尔滋舞的时候，有好几轉都是有人预
先定下的；若是我不幸须出去一会，略喘一喘气，我那些侍从就都
在口守着我，等着我。
总而言之，也许我这一生永远不会再有这种消遣，而我很系恋
这次狂欢节。我們已經和嬸母定，若是有一天我要結婚，我一定
用克拉科夫女子結婚的仪式，像‘庫立格'里結婚仪式一样；这当然
是笑話，但是这个計划使我很高兴！”
这种極快乐的閑暇，当然应該有一个極峰。
在1884年7月，瑪妮雅回到华沙后不久，有一位夫人到斯可
罗多夫斯基先生家里来拜望他，这是得福略瑞伯爵夫人，她是波蘭
女子，嫁了法国人，她从前是斯可罗多夫斯卡夫人的学生。这个教
授的小女兒們，既然沒有别的假期計划，为什么不到她在乡下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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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去住两个月呢？
瑪妮雅写給卡霽雅的信上說：“这是星期日的事，星期一晚上
海拉和我就起身了，有电报通知我們說，有馬車在車站上等我們。
我們已經在康拔过了几个星期，我应該把我們的生活情形告訴你，
可是我沒有勇气叙述；我只告訴你說，我們的生活填是好極了。康
拔是那累夫河和必埃卜察河合流的地方，所以这里有的是水，
可以游泳，可以划船；划船迷住了我，我学着划——已經颇有进
步——而游泳簡直是合乎理想地好。我們想起来什么就作什么；
有时候夜里睡，有时候白天睡，我們跳舞，我們淘气：照我們乱的
程度，簡直应該把我們关在瘋人院里……”
瑪妮雅一点沒有夸大其詞；在兩条平靜清澈的大河环繞着的
那所美丽住房里，是有一种天的狂微風吹过。这兩个小斯可
罗多夫斯卡由她們住房的窗戶向外望，可以看見那茫無涯的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