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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3-10-07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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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里夫人传(2)

如此,波蘭每一个公立中学校里,征服者与被征服者,受迫害
的教师与作值探的校長——斯可罗多夫斯基与依凡諾夫——表面
上彼此虚伪地客气着,心里都暗藏極深的敌对。
在諾佛立普基路的依凡諾夫,更是格外可惡。他对于被强迫
用俄語教授本国兒童的屬下,毫不憐憫;对他們时而用甜蜜的恭
,时而用粗野的斥責。依凡諾夫毫無学識,但是热心起来的时候,
却要看走讀学生的答案,在里面找波蘭性語句,这是小男孩的
作品中往往会無心流露出来的。有一天,斯可罗多夫斯基教授为了
替一个学生辯护,很靜地对他說:依凡諾夫先生,要是这个孩子
写錯了一句話,那一定是由于疏忽,你写俄文的时候也会写錯——
实际上你常常写错,我深信你和这个孩子一样,决不是故意如
…”从那一天起,他和斯可罗多夫斯基先生的关系,变得异常
冷淡。
素希雅和瑪妮雅散步回来,溜进父亲的書房的时候,这个教授
正低声和夫人談着伊凡諾夫。
你記得二年学生上星期在教堂作弥撒祭新神保佑他們
最热烈的願望实现么?他們自己捐,凑足了应付的费用,并且不
肯告訴教区神甫,他們的特殊願望是什么。昨天小巴金斯基完
全对我脱了:这些孩子知道伊凡諾夫的女兒患伤寒,他們作弥撒祭
咒她死,因为他們深恨这个校長……假如那个可憐的神甫知道他
不由自主地担当了这样一个责任,他会大失所望的!
-10-

这件事使斯可罗多夫斯基先生很高兴;但是他的妻子是一个
比他热心的天主*,不願意笑。她低下头去作她的工作——
种非常粗糙的工作,斯可罗多夫斯卡夫人拿着切皮刀和子,正在
做鞋;沒有一种劳动是她認为不值得她做的,几次生产和患病使她
不能到屋子外面去,她就学了鞋匠手艺,从此那些孩子很快就穿坏
了的小靴子,就只费皮子价錢。日子不是容易过的……
这一双是給你作的,瑪妞希雅,你看多么好看呀!
瑪妮雅看着那一双纖長的手切鞋底,抽又粘又澀的綫。她父
亲就在旁边,剛剛舒服地在他最喜欢的圈椅上坐下;若是爬上他的
膝盖,弄散他那很小心結好的,把長在那帶着和善微笑而略显
迟重的面龐周圍的褐色鬍鬚扯乱,是很有趣的……
但是不能那样作!大人們的談話太叫人厭煩了,依凡諾
·…警察·……沙皇·…放逐……密謀……西伯利亞…·…”瑪妮
雅一到这个世界来,就每天听見这些名詞;她模糊地觉得它們有一
种可怕的意义,而本能地躲开它們,把了解它們的时期展。
她的父母低声談着,只有时候剪子剪皮子的咯咯吱吱的声普
和錘子钉釘子的叮叮咚咚的声音,断他們的亲切密談;这个小孩
离开他們,不去理会他們說什么,把自己隔离在很深的幼稚的幻想
中,并且昂起头来周游全室,走到特别喜欢的东西前面,就站住了,
像呆子一般地細看。
这一間工作室,是住房中最好的屋子,在瑪妮雅看来,至少是
最有趣的屋子。那張桃花心木法国式大写字台,那些复辟时期
式样的圈椅,椅面是最耐用的紅絲,使她很敬;这些傢具都是
多么清潔光亮呀!等瑪妮雅長到能上学的时候,她可以在那有無数
抽屉的長写字台的一头有一个位子,这是斯可罗多夫斯基教授的
写字台,孩子們到下午都聚在周圍作功課。
屋子尽头的牆上,有一張庄严的主教画像,鑲着重的金色像框,
这一家——只有这一家——認为是蒂森的作品,瑪妮雅井不特
別注意它;她觉得最可羡慕的,乃是台上那个鮮綠的孔雀石摆鐘,
-11-

很大而且很华丽;还有一年前有一个表兄由巴勒摩帶来的小圆
桌,桌面像个棋盤,每一方是一种不同样的带大理石……
这个小女孩躲开一个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蓝色赛福尔磁
杯,杯子上是路易十八世的好脾气的面龐。人們告訴过瑪妮雅
上千次,叫她不要碰它,因此她很怕它。最后,她就站在她最喜欢
的宝具前面了。
一个是挂在牆上的精确的气压表,鍍金針在白色的文字板上
閃着亮光;到一定的日子,这个教授就在他那些很注意的孩子面前
調整它,把它擦干净。
再就是一个有好几層的玻璃匣,里面装滿了奇异而且优美的
仪器,有几个玻璃管、小天平、矿物标本,甚至还有一个金叶檢电
……以前斯可罗多夫斯基先生在教課的时候,常把这些东西带
到課堂去;但是自从政府命减少教科学的鐘点之后,这个匣子就
永远关着了。
瑪妮雅想像不到这些有趣味的小东西是作什么用的;有一
天她正踮起脚尖站着,極快乐地看着它們,她父亲簡單地告訴她它
們的名字:——————器。
多么有趣的名字!
她沒有忘記——她从来不会忘記任何东西——井且,因为她
正很高兴,她把这个名字重复地唱着。
注释
对分佃农(metayer),这种农民是向地主租地,把收获的一牛交給地主。
波义,波*有一百三十年,其在1795年、1880年、1848年、1863
年、1905年,都有大规模的革命运动發生,这些运动由于没有正的革命阶級米
导都失败了,但是革命的統为后来解放斗打下了基础。
土斯(Toulouse),法国南部城市。
普罗封斯詩人,普罗封斯(Provence)是法国东南部古州名,从第十一到十三
世,这里产生了一旅漫的抒情詩人。
德意志、奥地利、俄罗斯在1772年、1793年和1795年三次瓜分波蘭,在最末
一次瓜分之后,波完全灭亡。
-12-

1831年革命。十九世耙二十年代,在华沙有学生們組鐵的一个秘密团体,他
們受了法国18307月革命的影响,在183011月起义,占了华沙,夺到軍
庫,把市民武装起来,組了新政府,并在12月召开了新議会,宣布*沙皇尼古拉一
世兼波蘭王的统治。沙皇派遣軍队去压,那时波軍队有十万人,有几个月打退了
沙皇軍队的进攻;到1831826日沙皇軍队才攻破了华沙。沙皇殘暴地惩罰了起
义的人,有五千家被放逐到高加索,土地被沒收,二百六十个学生被强迫人軍队,三
十个参加起义的妇女被强迫出家作修女。这次起义是完全失败了,失败的原因是这次
民族运动并没有和农*动合起来,起义的人們是那时的资产阶級,他們不願把土
地分給农民,因此得不到农民的支援。
沙皇尼古拉(1796—1855),保罗一世的第三子,在1825年,他的哥哥亞历山
大一世死后接沙皇位,用武力实行制和大斯拉夫主义。他把波改为*的一省,
殘酷地压制波蘭人民,他想吞并土耳其,遭到英法雨国的反对,引起克里来战争。
1863年革命。18631月,在波有十五个地方同时起义,1月末,在华沙
的波地下革命政府表宣言,把地主的土地分农民,同时發布总动员合,农民热烈
地参加游击队伍;但是这个政府大部分是由资产阶組成的,他們害怕农民战,于是
又取消动,叫农民回家;这个反动的办法减弱了起义的力量。他們指望外,但是
法国和奥地利虽答应了而不援助。沙皇历山大二世和普鲁士王同意合力压起义,
18654月底(起义开始后二十八个月),沙皇队扫灭了起义最后一支队伍。
有一千五百名参加起义的志士被处死刑,九千个波蘭人被放逐到西伯利,三万起义
的人战死。波这次对沙皇的武装斗争得到了许多民族(包括革命的*人在内)的
声援,而英、法雨国工人对于英、法政府在波起义中的行为的共同抗是第一国
际的起点。
弥撒(messe),天主教的聖餐礼,念基督受难前的最后晚餐,用酒和面包象
征基督的血和肉。
教区神甫(curé),责一个宗教上划分的区域的天主教教士。
复辟时期(restauration),指英国查理二世(Charles II,1630—1685) 1660
年复辟恹复王政之后的时期。
蒂森(Titien),眞姓名是提齐阿諾·切利欧(Tiziano Vecelio, 1477—1576),
意大利威尼斯著名画家。
巴勒(Palerme),意大利城市,在西四里北部。
賽幅尔(8èvres),法国北部城市,以磁器著名。
路易十八世(1755-1824),法国国王,18144月至18153月,18156
月至1824年在位。

 

第二章悲哀日子


丽亞·斯可罗多夫斯卡。
到。
告訴我們斯塔尼斯拉斯·奥古斯特的事迹。
斯塔尼斯拉斯·奥古斯特·波尼阿脫夫斯基1764年被
选为波蘭王。他很聪明,受过良好教育,是艺术家和著作家的朋
友。他了解有些什么缺点使这个王国衰弱下去,并且想法补救;
但是不幸得很,他是一个缺乏勇气的人……”
这个站在坐位旁边,用清楚而且有把握的声音背功課的女学
生,样子和她的同学井沒有多大区别;她坐在第三排,靠近窗戶,由
窗戶向外望,可以看見隆克斯花园里雪罩着的草地。寄宿学校的
藏青斜紋嗶嘰制服——鋼鈕扣,漿得很硬的白子——圍住了这
个十岁的小女孩的身軀,而安秀佩希欧那些常常乱着的金栗色
髮,现在哪里去了?一条用窄絲帶扎住的編得很紧的辮子,把那些
短髮攏到她那細小而且完美的耳朵后面去,使那倔强的面龐差
不多显得很平常。另外一条比较粗而且颜色比较深的辮子,代替
了瑪妮雅的姐姐海拉的長;她坐在附近的桌子前面。严肃的
制服,簡單的束髮法,是西科尔斯卡女士的私立学校的规矩。
坐在椅子上的教員,服饰也井不浮华,她那黑稠上衣和鲸鬚
子,从来不是流行的式样;而安多尼娜·杜巴尔斯卡女士也毫不美
丽,她的臉是迟重、粗、而且陋的,不过显得很富于同情。杜巴
尔斯卡女士——人們常叫她杜普希雅”——是数学和历史教
員,任监学;这种职务使她有时候不得不用强制手段,压制小斯
可罗多夫斯卡的*精神和固执性格。
然而她看着瑪妮雅的时候,眼神仍是含着很深的慈爱。有这
样一个格外出色的学生,她怎么能不自傲呢!这个学生比她的同学
小雨岁,对于任何科目都似乎不觉得困难,永远是第一:算术第一,
历史第一,文学第一,德文第一,法文第一,教义周答第一,……
全教室寂然無声——似乎还不只寂静而已,历史造成一种
热烈情的空气,二十五个年輕的激昂的爱国志士的眼睛和杜普
希雅的郑重臉色,反映出認的热誠;論到这个死去多年的国王
14-

的时候,瑪妮雅帶着特殊的热情肯定地說:
不幸得很,他是一个缺乏勇气的人……”
这个不漂亮的教师,正在用波蘭語教波蘭历史;她和那些極端
慎重的兒童,都帶着共同参加陰謀的人們的神秘态度。
突然,真像陰謀者一样,她們都吃一惊;輕輕的电铃响声由梯
头断續傳来了。
兩声長的,兩声短的。
这个信号立刻引起一种剧烈而安静的激动,她們突然加强了
警惕,杜普希雅赶紧收拾起散乱着的書籍,一些敏捷的手由桌子上
把波蘭文的笔記本和小書册搶过来,堆在五个輕捷的学生的圍裙
里,她們抱着这些东西,由那通到后面宿舍的走出去,接着听見
搬动椅子,打开桌子盖,再輕輕关上的声音。这五个学生喘着气回
来坐下。通过厅的,慢慢地开了。
霍恩堡先生在門檻前出现,他的講究的制服——黄色長褲,藍
短衫,着發光的纽扣——紧紧地裹在他身上;他是华沙城内私
立客宿学校的察員,軀干笨重,头髮剪成德国式,臉很肥胖,眼光
由金边眼镜后面*。
这个察員一語不發地看着这些学生,陪他进来的校長西科
尔斯卡女士,站在他旁边,表面很静,也看着这些学生——但是
她心里暗地多么憂虑不安呀!今天耽擱的时間太短了……管門的
人剛剛發出定的信号,霍恩堡就在引导者前头到了梯顶,进了課
堂,天哪!都安置好了么?
都安置好了,二十五个小女孩都在低头作針綫,手上戴着針
箍,在毛边的四方布上鎮着毫不犯忌諱的鈕扣眼……剪子和軸
散乱地放在空桌子上。杜普希雅头上的青筋有点凸出来,臉色
漲紅;桌上明显地放着一本打开的書,是很合法的文字印的。
校長从容地用俄語說:视学先生,这些孩子每星期有兩小时
缝纫。
霍恩堡向教师走过去。
15

女士,你剛才在高声讀書,讀的是什么?
克雷洛夫寓言,我們今天才开始讀。
杜普希雅完全镇靜地回答了,臉色也慢慢恢复了常态。
霍恩堡像是毫不經心的样子,把附近一張桌子的盖子掀开;什
么也沒有,沒有一本笔記,沒有一本書。
这些女孩小心地作完那一针,把针别在布上,停止工作;她
們坐在那里不动,兩臂交叉,一律是深色衣服,白頜子,样子都相
同,而这二十五張孩子臉突然老了,都帶着一种毫無表情,而暗藏
恐惧、狡猾和恨的神色。
霍恩堡先生在杜巴尔斯卡女士他坐的椅子上沉重地坐了下
来。
请你叫起一个年輕人来。
瑪丽亞·斯可罗多夫斯卡在第三排上,本能地把她那恐慌的
小臉轉向窗戶;心里暗暗告着:我的上帝,叫别人罢!……不要
叫我!……不要叫我!……不要叫我!……”
但是她准知道一定要叫她,一向永远叫她回答政府学問話;
因为她知道得比较多,而且她的俄語說得最好………
听見叫她的名字,她站起来了;她似乎觉得热——不对,她觉
得冷,一种可怕的耻辱威卡住了她的喉嚨。
霍恩堡突然說:背誦你的新文。他的态度显得不在意与厭
煩。
瑪妮雅用毫無表情的声音,正确地背出我們的聖父。沙皇發
明的最刻薄的屈辱方法之一,是叫波蘭小孩每天用俄語說天主教
新文;如此,借詞重他們的信仰,他瀆他們尊重的东西。
又完全寂靜了。
位?
由加撒林二世起,統治我們神聖俄罗斯的皇帝是哪几
加撒林二世,保罗一世,亞历山大一世,尼古拉一世,亞
历山大二世……”
-16-

视察員滿意了,这个孩子的記忆力很好,而且她的發音多么惊
人啊!她像是生在聖彼得堡的。
把皇族的名字和尊号說給我听。
女皇陛下,亞历山大太子殿下,大公殿下……”
她按次序說完了那很長的一串名字,霍恩堡微笑了,这真是好集
了!这个人沒有看见——或是不願意看见——妮雅的痛苦;她
的面孔板了起来,努力压住反抗威觉。
沙皇在爵位品毅中的尊号是什么?
陛下。
我的号呢,是什么?
閣下。
这个察員喜欢这些品上的目,他以为这些比数学或
文法还重要;然后为了他自己的無意的快乐,又問:
誰統治我們?
校長和教員的眼睛都射出了怒火,为了要遮掩她們的神色,
們都注着拿在面前的注册表。因为答案来得不快,霍恩堡生了
气,用比较大的声普再周一逼:
誰統治我們?
瑪妮雅很痛苦地清清楚楚說着:亞历山大二世陛下,全俄罗
斯的皇帝。她的臉色变得惨白。
考問完了,这个官吏起了座,略一点头,向隔壁屋子走去;西科
尔斯卡女士随在后面。
然后,杜普希雅抬起头来。
到这里来,我的小孩子!……”
瑪妮雅离开座位,走到教师面前,这个教师不說什么話,就吻
她的额;忽然,在这个复活了的教室里,这个波蘭小孩不能再自制,
哭了起来。
视学来了!……视学来了!……”
-17-

这些兴奋的小女孩,把这个消息,告訴在放学时候等着接她們
回家的母亲和嬷嬷;这一些身上裹着披巾的小学生和穿着厚
皮大衣显得很臃腫的成年人,在本年初雪盖着的行人道上很快地
散开。她們談話的声音很低;也許一个閑散的过路人,也許一个在
舖子的玻璃窗前站着的癡汉,就是警察厅的探子。
去接这兩姐妹的,是米哈罗夫斯卡姑母——“盧希雅姑母,海
拉正兴奋地对她說早晨的事。
霍恩堡問瑪妮雅……她回答得極好……后来她哭了……
个察員似乎对于各班都沒有任何责备……”
神精百倍的海拉低声說个不停,瑪妮雅只安静地在姑母身边
走;虽然在受考問之后已經过了好几个鐘点,这个小女孩仍然觉得
不安。她深恨这种突如其来的恐怖,深恨这种屈辱的表演;在这种
場合,人們必须說,永远說……
霍恩堡的视察,使她今天更沉重地感觉到在她的生活中的悲
哀,她哪里还記得自己从前是一个無憂無虑的婴兒?种种不幸的事
情,接打击斯可罗多夫斯基一家,瑪妮雅觉得过去的四年,像是
一場噩夢。
先是斯可罗多夫斯卡夫人帶着素希雅到尼斯去了,人們告
訴瑪妮雅說:治疗之后,媽媽就完全康健了。过了一年,这个小孩
再看見她的母亲的时候,几乎不認識这个老了的妇人,命运已經注
定她無可救藥了。
后来在1873年秋的一个戏剧性的日子,假期完畢了,斯可罗
多夫斯基先生帶着全家回到諾佛立普基路,預备办理开課事务;他
在他的桌子上看見一封公文,通知他:奉当局命,他的薪俸減低,
他的副监学头街,以及职員地位应有的住房,一井撤消;这是黜降
了。
中学校的校長,依凡諾夫,就这样殘酷地*一个不甚馴順的
屬員,他得到了胜利。
迁移几次之后,斯可罗多夫斯基一家在諾佛立普基路和加美
18-

利特路轉角的房子里住定了;因为家境困难,他們的生活逐漸有了
改变。起初这个教授收了雨、三个寄宿学生,后来增加到五个、八
个、十个。这些都是由他的学生里选出来的青年男孩,他供给他們
食宿和課外指导。这所房子变得像一个吵闹的磨坊,家庭生活的
亲密性完全消失了。
他們之所以不得不采取这种办法,不只是因为斯可罗多夫斯
基先生的地位降低了,也不只是因为他须付妻子在利埃拉疗
养的费用,而不得不自己刻苦;他有一个倒运的亲戚拉他作冒险的
投机,投资于一种神奇的蒸汽磨,这个教授素来很謹,这次却
上了当,很快就丧失了三万盧布,这是他的全部財产。从此之后,
他懊悔錯,焦虑將来,十分悲苦;因为他过度地内疚于心,就时时
刻刻以使家境困,使女兒們沒有嫁資自責。
但是瑪妮雅第一次突然認識噩运,还是在整整兩年以前;在
18761月,有一个寄宿生患斑疹伤寒,傳染了布罗妮雅和素希
雅;那是多么可怕的几个星期呀!在一間屋子里,母亲尽力要压住
她那一陣陣發作的咳嗽;在另外一間屋子里,兩个小女孩發着高
燒,呻吟着,顫抖着。
在一个星期三,这个教授找到瑟、海拉、瑪妮雅,帶他們到大
姐跟前去;素希雅穿着白衣服,平躺在灵床上,臉上毫無血色,似乎
是在微笑,兩手合在一处,头髮虽剪得很短,样子仍是非常美丽。
这是瑪妮雅第一次遇到死亡,这是她第一次送葬,穿着一件素
黑的小外衣。那时候,在恢复期中的布罗妮雅,是在伏枕而泣;身
体太弱,不能出門的斯可罗多夫斯卡夫人,是勉强地由一个窗戶挪
到另一个窗戶,目送她的孩子的棺木緩走下加美利特路。
亲爱的孩子們,我們要繞一节路;我必须在天气冷以前买
一些苹果。
那个美丽的善良的盧希雅姑母,引着她的侄女們,用輕快的步
子走过薩克斯花园,这个地方在十一月的下午,差不多沒有人来。
19-

她总用各种托辞,設法使这些小女孩呼吸新鮮空气,使她們离开那
患肺痨病的母亲萎廉地住着的狭小住房;假如傳染了她們,可怎么
办!海拉的顏色很好,可是瑪妮雅是如此蒼白軟弱,如此闷闷不

这三个人离开花园,走进华沙旧区,这是瑪妮雅出生的地方;
这里的街道比新城里的有趣多了。旧米亞斯多广场的房屋,白色
的倾斜的屋顶,下面是灰色的面,盖满了成千的雕刻装饰品,有
聖徒的臉像,有飞檐,还有动物的侧影;这都是客店和商店的招
牌。
教堂的鐘声,在冰冷的空气里,以不同的普調,互相应答;这些
教堂醒了瑪丽亞·斯可罗多夫斯卡的全部童年时期:她受洗
是在聖瑪丽教堂;她第一次聖餐是在多米尼加教堂,那是一
个可紀念的日子,瑪妮雅和她的表姐亨利埃特受誓文的束,都宣誓
不用牙齿碰聖;这些小孩还常常在星期日到聖保罗教堂去听用
德語講道……
那多風而且空曠的新米亞斯多广场,也是瑪妮雅熟識的地方,
斯可罗多夫斯基家离开学校之后,在那里住过一年;那时候,这个
小孩每天同着母亲和姐姐們到我們的聖母那个小教堂里去;那
是一个奇特动人的教堂,它那紅色石头的方塔和排成一層一層的
結,屈折着一直斜上去,到那俯窥河水的屋脊,几世紀的时光已
經使那紅色的石头显得黯旧了。
受盧希雅姑母示意,这兩个小女孩今天又进去了。走过了那
窄窄的峨特式的,在这个陰暗的教堂里又向前走了几步,瑪妮
雅就颤抖着跪下去;这次再来,素希雅已經与世長辞;而且上帝似
乎毫不憐憫的那个神秘的母亲也不能一起来,使她無限悲苦!
瑪妮雅又向她相信的上帝哀,怀着热誠,怀着失望,请求耶
稣把生命賜给世上她最爱的人;她願意把自己的生命献給上帝,她
願意代替斯可罗多夫斯卡夫人死。
盧希雅姑母和海拉在她旁边,也俯首低声祝。
-20-

她們三个人在外又聚在一起,开始走下那不平坦的阶级,向
河边去。斯杜拉河,漲得很满,样子井不平,黄色的波浪圍
繞着成了逆流中的蒼白色小岛的沙滩,冲击那不规则的河岸;沿岸
塞满浮动的浴所和洗濯場。一些灰色的用划的長艇,夏天常有
成群的快乐青年上去,现在系在那里不动,也沒有设备;这条河的
活动,完全集中在那些装苹果的大木船上了,这里有兩只装苹果
的窄而尖的貨船,重得船沿几乎沉到与水面相。
船主披着羊皮,推开成抱的草,把貨物给人看;發光的硬紅萃
果,在那保护它們不受霜欺的軟草下面,成百成千地堆滿船身,真
是漂亮的貨物。它們是由上斯杜拉运来的,出产在那美丽的
喀茲米尔村,順流而下,經过许多日子才到了这里。
海拉喊:我要去挑……挑我們的苹果………”瑪妮雅立刻学她
的样子,放下手,由肩上褪下女学生用的口袋。
沒有别的差事比挑苹果更靠得住能提起这些小女孩的兴致,
她們最喜欢这件工作的照例仪式:把苹果一个一个地拿起来,轉去
轉来地看;把中选的扔进一个柳枝編的大篮子,把爛了的*扔到
雜斯杜拉河里,看着那浮着的紅圓球沉下去,等篮子装了,手里
拿一个最好的苹果下船……
咬起来冷而且脆,嚼起来滋味很美;等着盧希雅姑母講价錢,
井且在周圍等着的那些臉上生斑的頑量里指出她認为合适的几个
孩子,叫他們把这一籃宝貴的食物送回家去。
五点鐘,吃完午茶之后,僕人們收拾出那張大桌子,点上煤油
挂灯。工作时间到了,寄宿生聚在他們兩个三个合住的屋子里;
这个教授的子女都在飯厅,飯厅改成了書房,他們打开習本和書
册。不久,到处都响起了攪人的朗讀声;许多年以来,这就是这所
房子里的生活的导旋律。
总有几个小孩,不能不高声把他們要学的拉丁詩句、历史日
期或問题的句子結結巴巴地說出来……在知識制造厂的每一隅,
-21-

都有人在訴苦,有人在扎,这些功課都是多么难呀!斯可罗多夫
斯基教授常常须安慰失望的学生,这个学生可以完全明白用本国
語言写的一个論证,可是因为它是用俄文写的,用官定文字写的,
無論他如何努力,也不能了解它,更不能把它重述出来……
小瑪妮雅却不感觉这些苦惱,她的記忆力極好,同件們看見她
只把一首詩兩逼,就能一字不錯地背誦出来,猜是一种欺,总
說她嘴着人讀过这些詩。她比別的孩子早很多就做完了功課,常
常因为再沒有事做,而且因为她天性仁厚,她就帮助一个智穷力竭
的同件解决困难。
但是她所願意做的,乃是像今晚一样,拿着一本書,坐在大桌
子前,兩肘支在桌上,兩手放在额上,兩个拇指掩着耳,因为海拉
总须*地喊才能温完一課。这种预防是多余的,因为过一会
工夫,瑪妮雅讀得專了心,就完全不理会屋里的事了。
这个正常而且康健的小孩,只有这一种异点;而她的能專心的
特長,使姐姐們和朋友們觉得很有趣。布罗妮雅、海拉和一些寄宿
生同謀,在那貪婪地讀着書的妹妹周圍,作出使人受不了的喧嘩;
这样作过一二十次,从来不能引得她看她們一眼。
今天她們想出一个最好的办法,盧希雅姑母的女兒,亨利埃
·米哈罗夫斯卡来了,引动她們的淘气心;她們着脚走向那个
坐着不动的瑪妮雅,在她附近堆起一个椅子架来,兩边放兩張椅
子,稍后一点放一張,在这三張上面,再放兩張,末了放一張作这个
建筑的顶,然后悄悄地退下去,假装在工作,等着看。
她們须等很長的时候;这个孩子完全不會理会,她沒有注意到
她們的低語,沒有注意到她們勉强压着的笑声,也沒有注意到在她
头髮上的椅子影。她仍是那样坐着,不知道自己受一个不稳的三
角塔的威胁;过了半点鐘,她讀的一章完了,她合上書,擡起头
……像海一般的一声响,全都塌了,椅子在地板上跳着。海拉
高兴得大叫,布罗妮雅和亨利埃特作防御准备,怕她要*。
但是瑪妮雅仍然不动。她不会發怒,然而也不会觉得这种吓
-22-

了她的玩笑有趣。她那灰色眼睛的神气是恍惚的,像是梦中起来
走路的人突然醒来时的样子。她撫摩左屑,因为有一張椅子正落
在那里,打重了;然后撿起她的書来,拿到隔壁屋里去。走过那些
大女孩前面的时候,她只說了三个字:
真無聊!
这样一句平靜的断語,是那些大女孩不甚满意的。
只在这种完全心無二用的时候,瑪妮雅能找到使她像在童年
时期一样觉得無限惊奇的事物。她混杂地一些書:学校課本,
詩,冒险故事,由斯可罗多夫斯基先生的藏書里拿来的專門作
………
这样,她能在短的时期中推开愁的陰影;她忘了*諜,
忘了霍恩堡的视察,忘了被不愉快的工作磨折着的父亲的臉色,忘
了房子里無止歇的骚动,忘了清早在天不亮的时候,就须半睡牛醒
地由漆布沙發上起来,以便寄宿生可以在飯厅里吃早点,这个飯厅
也是年輕的斯可罗多夫斯卡們的室,她就在沙發上睡,具总往
下滑。
她忘記了她的恐怖:对于*者的恐怖,对于宗教的恐怖,对于
疾病和死亡的恐怖。她本能地设法逃出这种过于郁的气候
但是这只是片刻的延期,她的意識一恢复,这些就立刻都来
了,——首先就是她母亲的病在家里造成的焦虑空气;她那以前很
美丽的母亲,现在只剩了一个影子。虽然人們用一些安慰的言詞
着她,瑪妮雅还是很清楚地觉得,她的热烈的敬慕之忱,她的偉
大的爱,她的虔誠祈,都阻止不住那件越来越迫近的可怕的事。
斯可罗多夫斯卡夫人也想到了自己快辞人世,她希望在变故
發生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一切,使这一家的生活不致因此扰乱。
187859日,經她请求,医生开了她,换了牧师来。只有
牧师知道这个基督徒的痛苦,知道她在想到留下四个孩子要她深
爱的丈夫照管的时候的悲哀,想到自己要撒手的几个青年的前途
-23

和想到只有十岁的瑪妞希雅的时候的忧虑。
在她家里的人們面前,她的臉色显得很平和。到临终的时候,
她的样子極端优雅。她的死正如她所希望的:不昏迷,也不錯乱;
她的丈夫兒女都在那間整齐的屋子里环繞着病榻。她那秀長感人
的灰色眼睛——眼光已經黯淡——逐一注视那五張愁损了的臉;
这个垂死的人,好像是觉得自己不应該使他們如此痛苦,要他們
原諒。
她仍有精力向每一个人道辞,后来慢慢地越發軟弱了,剩下的
一点生气,只许她再作一个手势,再說一句話。
这个手势是画一个十字,她的手可怕地颤着,在空中画了这
个記号給他們全体祝。
这句話——最末的一句——是她一口气低声說出来的,眼睛
看着她的丈夫和兒女,向他們告別:
我爱你們。
瑪妮雅又穿上了黑色丧服,在加美利特路住房里可憐地游荡
着。现在布罗妮雅住死者的屋子,只有海拉和她还睡在漆布椅上;
这个教授匆忙地雇用了一个管家,每天来指揮僕人,分配寄宿生的
食物,井且漫不經心地照料一下这些孩子的打扮;瑪妮雅对于这些
事都觉得不習慣。斯可罗多夫斯基先生把全部空时间都用在这
些孤兒身上,但是他的照料法很笨拙,合人伤心——只是男子的照
料法。
瑪妮雅很早就知道了生活是殘酷的;对于民族殘酷,对于个人
殘酷。
素希雅死了,斯可罗多夫斯卡夫人死了;这个小孩失去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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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增华

水土职业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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