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里夫人传（1）

目錄

译者序言                                     4
导言…                                    ·6
第一卷       第一章瑪妮雅                  .1
第二章       悲哀日子                  .….13
第三章       青年时期                    …25
第四章       职务…                     …42
第五章       女教师                    ……57
第六章       長期忍耐                    …66
第七章      逃脫                          .77
第二卷
第八章       巴黎…                        88
第九章      四十盧布一月                ……99
第十章      彼埃尔·居礼                  ….111
第十一章    青年夫妇                       129
第十二章    镭的發現                   .......143
第十三章     四年在棚屋中          …………154
第十四章     艰苦生活                     -165
第十五章   博士論文和五分鐘談話            178
第十六章     仇敌                          189
第十七章    每日                           206
第十八章    1906年4月19日          ............225
第三卷
第十九章     單独                          241
第二十章    成功和磨难                 ……251
第二十一章    大战                       264
第二十二章    和平一在拉古埃斯特的假期      281
第二十三章    美国                          293
第二十四章        开花                       307
第二十五章     聖路易岛                      318
第二十六章     实验室                       329
第二十七章      使命告                  ……342
附录
一居夫人所得奖金                        ………352
二居夫人所得奖章                           ......352
三居夫人所得名誉头衡                      ........353
-3-

譯者序言
居礼夫人（瑪丽·斯可罗多夫斯卡）和她的夫彼埃尔·居礼
是放射性元素的發现者。他們的發现不但产生了一种治疗癌症
的新方法，在医学上作了重要的真献，而且产生了一种*当时物
理学上几种基本学說的新学科，給现代的原子物理学奠定了基础。
1956年，彼埃尔·居礼逝世五十周年，世界各国人民都热烈紀
念他們夫妇。
居礼夫人是波蘭人，生長在波蘭*的时期，受到政治上和經
济上的殘酷*。在华沙一个中学畢業之后，不得不作了几年家
庭教師，积蓄了一点錢，才能够到巴黎大学理学院去求学。在巴
黎，节衣縮食，刻苦鑽研，获得雨个学位。1895年，和彼埃尔·居
礼結婚。她准备考博士学位，选定柏克瑞發現的鈾射綫为論文題
目，在研究中注意到其他几种元素也有射，肯定了放射性是原子
的性質；接着测出鈾青矿的放射力比它所含的純鈾多，断定矿物
里含有未經發现的放射性元素。經她和彼埃尔·居礼在很困难的
条件下細心分析，在1898年先后發現了兩种新元素：釙和鐳。为
了証实鐳的存在，她辛苦工作了好几年，提煉了几十吨鈾瀝青矿的
殘滓，作出純鐳鹽，測定鐳的原子量。1906年，彼埃尔·居礼猝
遭車去世。她任他的座，指导他的实验室，井續研究。
1910年，她分析出純金屬。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間，她奔走各
伤兵医院，作爱克斯光照像服务，为各医院装置爱克斯光备，并
大批訓練爱克斯光技术人員。战終了后，她恢复教学和研究工
作，直到她因貧血症不治去世。
这本傅記詳細叙述了居礼夫人的一生，也介紹了彼埃尔·居
礼的事迹，着重在描写居礼夫妇的工作精神和处世态度。書里引
用了居夫妇的许多信札和儿段日記，是一本很翔实的記录，文字
-4-

生动易讀，書一出版就深受讀者欢迎，陆譯成了二十七国語言。
居礼夫人說过：“在科学上，我們应該注意事，不应該注意人”。
然而在这二十世紀原子时代，鐳的父母是值得注意的。他們的刻
苦精神和崇高品質有许多地方是我們应該学習的。
作者艾芙·居礼是居礼夫妇的次女，生于1904年。在巴黎赛
尼埃中学受教育后，攻音乐。原書是用法文写的，这个中本
是根据法文本第五十二版翻譯的，这次再版，根据原書把譯文全
部校改了一遍，井新加了注释。校改时，尽力忠于原文，只有很少
几个地方，因为原文說法不甚正确，恐怕引起讀者会，略为删
节，删去的詞句是作者表示自己意見的話，与居礼夫人的生不
关。新加注释，因为参考资料不足，还不很完全，只好將来再补。
限于譯者的能力，譯文一定还有不少不妥当的地方，希望讀者随时
指正。
譯者
1956年12月

導言
瑪丽·居礼一生中偉大事迹多極了，所以人們喜欢像說傳奇
一般地叙述她的历史。
她是一个女子，她隶屬一个当时被*的国家，她家境貧寒，
娄容美丽。
一种有力量的使命要她离开她的祖国波蘭到巴黎去求学；她
在巴黎过了好几年艰苦孤寂的生活。
她在那里遇着一个像她一样有天才的人，和他結了婚，他們的
幸福，在性質上，是与一般人的幸福不同的。
瑪丽和彼埃尔·居礼以最奋勉、最枯燥的努力，發現了一种不
可思議的原素——鐳。这个發現不只产生了一种新科学和一种新
哲学，它还把治疗一种可怕的病症的方法給了人类。
正在这兩个学者的荣誉傳遍全世界的时候，瑪丽突然遭到大
不幸；刻之間，死神夺去了她那个非凡的伴侶。
但是她不顧精神上的苦痛和身体上的疾病，独自努力續工
作，使他們一同創造的科学燦爛地發展着。
她完全貢献出了她的余生：她把她的热誠和健康貢献給在大
战①中受伤的人，后来，把她的忠告、学識和全部时间貢献給她的
学生，貢献給由世界上各地去的未来学者。
使命完成之后，她力竭而死；身拒絕財富，对于荣誉，也漠然
覛之。
张
这个故事極像神話，假如把它稍加装点，我以为簡直就是罪
过；所以我所叙述的事迹，都是我确实知道的，我不會改换一句重
要的言詞，也不會捏造一件衣服的顏色，事情都确會發生，引用的
-6-

語句也都的确說过。
我多蒙我的波蘭亲戚帮助，尤其是我母亲的姐姐德鲁斯卡夫
人給我的帮助最多，她是母亲的最亲厚的件侶，供給我一些珍貴的
函件和关于这个学者青年时期事迹的直接证据。丽·居礼造留
的私人文件和短的傳略笔記，無数官方文件，我感激不尽的法西
朋友和波蘭朋友的記述和信札，我姐姐瑞娜·約里奥·居礼、
姐丈弗烈德利·約里奥③和我自己的記忆，帮助我追想出来这个
学者近*迹。
我希望者在人生的暫时荣枯浮沉中，能够随时認出瑪丽·居
礼一生中的特殊成分：坚强不变的个性；智力方面的坚决有恒的努
力；一个肯把自己的一切真献出来，却不肯为自己取得或接受任何
利的人的自顾牺性；尤其是一个胜利不能移、灾不能屈的格外
純潔的灵魂；这些成分比她的工作或戏剧性生活更为难能可貴。
因为她有那种純潔的灵魂，她毫不顧惜地拒絕了有天才的人
可以由盛名得来的种种利益。
世界要她扮演某种角色，这是使她痛苦的；她的生性过于严正
而且过于遜，因此，她不能取任何暗示盛名的态度，既不願表
示亲昵，也不願机械地装作和藹，不肯故示端严，也不肯矯飾謙遜。
她不知道怎样作名人。
我生之时，母亲已經三十七岁。等到我稍長能够了解她的时
候，她已經到了暮年，分名卓著；然而我和这个“著名学者”最生疏，
無疑地这是因为瑪丽·居礼心里就沒有想着自己是个著名学者。
和我住在一起的，似乎永远是那个富于夢想的穷学生，是那个在我
到这个世界来之前很久的瑪丽·斯可罗多夫斯卡。
瑪丽·居礼一直到去世的时候，总帶着和那个女孩相似的地
方；她那漫長的艰苦燦爛的生涯，并不會使她更偉大或較渺小，
她成聖或貶損了她。直到弥留，她仍像在那沒沒無聞的早年时期
一样，仍是温和，坚决，胆小，而且好奇。
一7-

若用政府给大人物们的盛大葬仪来葬她，未免亵渎；她是在夏
日之花中间，以最简单、最安静的仪式葬在一个乡村墓地里，似乎
她的一生并不异于众人。
*
*
爱因斯坦①说过：“在所有的著名人物中，居礼夫人是唯一不
为荣誉所颠倒的人。”我深愿具有作家的天才，能够说出这个不朽
的学生如何像个陌生人一样地看着自己的一生经历；完全不为外
物所移，纯出自然，并且几乎不觉得她的命运是惊人的。
艾芙·居礼
注释
①指第一次世界大战。
②绮瑞娜·约里奥·居礼(Irène Joliot-Curie,1896—1956),法国著名物理学
家，研究放射化学和核子物理学。1926年与弗烈德利·约里奥结婚。1935年和他共
同获得诺贝尔化学奖金（奖励他们发现“诱导”放射性）。历任居礼实验室研究员，巴黎
大学理学院教授，居礼实验室主任，原子能委员会委员。得有荣誉勋位和许多名誉博
士学位。
⑨弗烈德利·约里(Jean Fréderic Joliot-Curie,1900—),法国著名物理学
家，历任玛丽·居礼夫人特别助手(1925)；镭学研究院助手(1932)；索尔本讲师
(1935);法兰西学院教授(1937)；科学院院士(1943)；科学研究所主任(1944)；原子能
委员会委员(1946-1950)；世界科学工作者协会主席(1946)。获得诺贝尔化学奖金
(1935);斯大林国际和平奖金(1951)。得有荣誉勋位及其它奖章、奖金、名誉学位等。
著有关于放射*说方面的著作。
④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1879-1955)，著名数理学家及天文学家。生在
德国，十五岁时取得瑞士国籍，后来应聘到德国各大学任教，又取得德国国籍1934年，
因为他是犹太民族，遭到希特勒法西斯政权迫害，国籍被取消，财产被没收，迁居美国，
取得美国国籍。以“相对论”学说方面的研究和著作知名全世界，曾获得1921年诺贝
尔物理学奖金。

第一卷
第一章瑪妮雅
在諾佛立普基路的学校，到星期日总是靜悄悄的。石头的三
角额下面刻着俄文的“男子中学校”几个字，正门上了闩，那有柱
子的前厅看着像是一座荒凉的空庙。沒有人在这所長而低的平房
里活动，在那些光线充足的屋子里，只有黑木的写字台排列着，台
上都有用裁纸刀划的痕迹和刻的名字。除了聖母教堂唤人作晚
的鐘声，和偶尔由街上断续傳来的兩输送货車的車声，还有懒懒地
走着的四轮馬車的馬蹄声之外，再听不见任何声。在圍着前院
的栏杆后面，学校的四棵既不鮮明也不繁盛的紫丁香正开着花；穿
着星期日盛装的过路人，有时候因为聞到一股甜香而惊訝地回过
头来。虽然那时候五月还沒有过完，天气已經很热；在华沙，日头
是同霜一样地严酷，一样地强烈。
但是这种安息日的宁静被一片声音扰乱了；在这所建筑左翼
第一層里，住着这个学校的物理学教授兼副监学，烏拉狄斯拉夫·
斯可罗多夫斯基先生。由这里發出一种奇怪动作的压低了的回
音，先像是锤子敲东西的声音，沒有次序或节奏；接着是建筑物坍
倒的声，夹着尖锐的喊声；然后又是锤子敲打声……井且有用
波蘭語喊的簡短命令：
“海拉，我沒有*了！”
“塔，約瑟，…瞄准那座塔！”
“瑪妮雅讓开路！”
“怎么啦，我給你拿木塊呢！”
“啊！啊！！啊！！”
嘩啦一声，木塊轟隆隆地在磨光地板上滚，那座塔不見了；叫
-1-

喊的声音加了倍，一些木塊扔得飞着，打着……
这个战場是一間很大的四方屋子，窗戶向着学校的里院，屋子
四角有四張小孩子的床；四个由五岁到九岁的孩子，正在屋里大喊
大叫着作打仗游戏。这些小斯可罗多夫斯基的喜欢玩牌的叔
叔，在聖誕夜給了他們一份建筑玩具，他决沒有料到他的礼物会被
他們这样利用；有几天，瑟、布罗妮雅、海拉、瑪妮雅乖乖地照着
他們在那个大木匣里找着的模型造城堡、桥梁和教堂；但是不久这
些木条木塊就有了新用途，短橡木条成了大炮，小木塊成了子彈，
而这些小工程师都成了陆軍元帅。
瑟伏在地板上，向前进展，把炮有规则地向对方移动，虽在
酣战中，他那健肚的孩子气的臉，仍不失軍队指揮員应有的严正神
色；在这四个人中，他的年岁最大，知識最丰富，而且是唯一的男
子。他周圍都是女孩，衣服穿得一样，并且在她們的星期日的長衣
上，都戴着有折子的圍领，系着深顏色扇形綉花叶的小圍裙……
說公道話，这些女孩子們打得很好。海拉是瑟的同盟，她生
气自己只有六岁半，嫉妒布罗妮雅有八岁；眼睛放着热烈的光芒，
她要把木塊扔得更远，更有力量。布罗妮雅是一个活潑的胖孩
子，正在揮手动脚地保护她那排在兩个窗戶之間的队伍，她那一头
金髮在空中飄来飄去。
布罗妮雅旁边有一个很小的副官，用花圍裙兜*，由这一
队飞跑到那一队，忙得厉害；她的臉紅得像火，她的唇因为喊得太
多、笑得太多，都焦了……
“瑪妮雅！”
这个小孩正跑的时候，听見这一声，就站住了，放松紧握在胸
前的圍裙，一堆木塊撒了一地。
“什么事呀？”
素希雅，五个小斯可罗多夫斯基里最大的一个，剛走进这屋
子，她虽不到十二岁，可是在弟弟妹妹中，她就像个大人了。她
的灰色長髮向后梳着，散披兩肩；她有一个兴奋的美丽面龐；一双
-2-

極美妙的灰色眼睛，显得富于夢想。
“媽媽說你玩得太久了，现在应該停止。”
“可是布罗妮雅需要我……是我給她拿木塊！”
“媽媽叫你去。”
瑪妮雅迟疑了一会，拉住她姐姐的手，一同很庄严地走出去
了。在五岁的时候玩打仗，并不是容易事；这个小女孩的气力也快
用尽，所以她井不十分不願意离开战場。一个柔和的声音，在隔壁
屋里，用撫慰的名字叫着她：
“瑪妮雅……瑪妞希雅……我的安秀佩希欧……”
波蘭人最喜欢用爱称；斯可罗多夫斯基一家的人，总是用“素
希雅”代替大女兒的名字苏菲，用“布罗妮雅”代替布罗妮施拉娃，
海倫娜成了“海拉”，而瑟就成了“約齐欧”但是誰也沒有这一家
最爱的小女孩瑪丽亞的名字多，“瑪妮雅”是普通的爱称，“瑪妞希
雅”是一个表示亲呢的名字，“安秀佩希欧”是由她在搖籃里的时候
叫起的滑稽綽号。
“我的安秀佩希欧，你的头髮多么乱！你的臉多么紅啊！”
一双極蒼白極削瘦的輕巧的手，把圍裙上散了的帶子重新系
好，攏光那短的，露出这个未来的大学者的倔强臉面。这个小
女孩慢慢地感觉輕松了。
瑪妮雅对于她的母亲怀有無限的敬爱，她以为世界上再沒有
人像她母亲那样嫻雅，那样善良，那样聪明……
斯可罗多夫斯卡夫人是一个小地主家庭的長女，她的父亲非
力克斯·柏古斯基是一个略有田产的小貴族；这种人在波蘭很多，
因为他仗着自己的田产不够生活，所以必须代比他更有权势的人
家管理田产。他的婚姻是浪漫的，他爱恋了一个門第比他高可是
沒有财产的貴族少女，不顧这个美人的父母如何反对，把她帶走秘
密地結了婚。岁月流逝……这个引誘者已經成了胆小而且怕冷的
老人，他所爱的女子也成了脾气暴躁的祖母。
-3-

在六个子女之中，斯可罗多夫斯卡夫人的确最正而且最聪
明，她不好空想，定，而且有节制，她在华沙弗瑞达路一个私立学
校里受过很好的教育；因为她决定作教学工作，就在本校作教师，
后来作了校長。1860年，烏拉狄斯拉夫·斯可罗多夫斯基教授向
她求婚，他真是选着了一个才德俱全的妻子；她沒有錢，但是出身
很好，虔誠而且积極，她有确定的前途；她还是一个音乐家，能彈鋼
琴，幷且能用一种悅耳的嬌弱声音唱当时流行的短歌……
說到最末了，她很美丽；由一張極好的像片——在她結婚的时
期照的——我們可以看見她那極美的臉，簡地辮起来的光滑濃
髮，弯得很好的眉毛，像埃及人那样長而秀丽的一双灰色眼睛，眼
神显得和謹愼。
他們的結合，正是一般人所說的“美滿婚姻”。斯可罗多夫斯
基这一家，也是那些由于波蘭国家的厄运而衰落的小貴族之一；他
們这一族的發源地是斯克洛第，这是一些农庄的总名，在华沙北边
的一百公里，几家由斯克洛第發源的人，彼此联合，都以斯可罗多
夫斯基为姓，按照通行的習慣，封建貴族地主从前给对分佃农們用
他的家徽的权利①。
这些人家的职業，当然是耕种；但是經过了一些多灾多难的时
期，他們的收获都逐渐减少，财产都逐渐消散。烏拉狄斯拉夫·斯
可罗多夫斯基的直系祖宗，在十八世紀的时候，有几百公顷地，可
以过安乐的生活，他的子孙有几代也过着富裕的农家日子，可是到
了的瑟——这个年輕的教授的父亲，情形就不同了；豹瑟希望改善
他那不宽裕的家境，并且显揚他那引以自傲的姓氏，就改行研究学
問，战和革命使他过了一个时期富于戏剧性的生活，后来就在盧
布林——一个重要城市——管理一个男孩学校。他是这一家的第
一个知識分子。
柏古斯基和斯可罗多夫斯基雨家人口都多，一家有六个兒女，
一家有七个；其中有一些是农民和学校教，有一个律师和一个女
修道士……还有几个天性古怪的人。斯可罗多夫斯卡夫人有一个
-4-

弟弟，叫做亨利克·柏古斯基，他是一个不可救的外行艺术家，
自信天賦能作需要天才的危险事業。这个教授也有一个無無虑
的兄弟,叫做斯德齐斯拉夫·斯可罗多夫斯基,这是一个活灏大胆
的人，在聖彼得堡作过学生，在波蘭起义②中作过战士，亡命到土
鲁斯的时候，作普罗封斯詩人④，回到本国之后，作地方法院的
*官；永远是盛衰不定。
这兩家里，急躁的人与温和的人都有，有見識的人与好冒险的
人井存。
瑪丽·居礼的父母，都是有見識的人，父亲学祖父的榜样，在
聖彼得堡大学研究高深的科学，后来回到华沙去教数学和物理学；
母亲把一个收寄宿生的女学校办得很成功，城里最好的人家都把
女兒送到这个学校来。这一家在弗瑞达路她办的学校里住了八
年，他們住第二楼，住房向着院子，窗戶間有輕巧得像花环的陽
台。每天早晨这个教师独自离开住房的时候，前面的屋子里已經
有年輕的女孩閑談的声音，她們在等着上第一堂課。
但是，到了1868年，烏拉狄斯拉夫·斯可罗多夫斯基先生被
任为在諾佛立普基路的中学校的教师副监学，他的妻子就不得
不适应新环境了；他的新位应該有一所住房，斯可罗多夫斯卡夫
人决不能住在那里照管她亲生的五个孩子，同时还作女学校的校
長，她不無遣憾地辞去职务，离开弗瑞达路的房子。在离开之前几
个月(1867年11月7日)，瑪丽·居礼——小瑪妮雅——生在那
所房子里……
“啊，我的安秀佩希欧，你睡着了么？”
瑪妮雅踡縮在她母亲脚旁的矮凳上，搖搖头，說：
“沒有睡，媽媽，我很好。”
斯可罗多夫斯卡夫人又用她那輕巧的手指撫摸她的最小的女
兒的额，这种撫摸是瑪妮雅所知道的最亲切的势；她后来回想从
前，不記得她的母亲吻过她。那时候，她所能想像到的最大的幸
5

福，就是蹲在这个多思多虑的可爱的妇人身边，井且由几乎看不出
来的暗号中——一句話，一个微笑，一种亲切的注，感觉到有一
种極深厚的慈爱保护着她，注意她的命运。
她还不了解这些習慣的殘酷原因，也不懂她的母亲为什么讓
自己与他們隔离。斯可罗多夫斯卡夫人这时候已經病得很重，生
瑪妮雅的时候，她就有了結核病的初期症狀，后来五年中，虽然
过多次治疗和多方調养，她的病仍是有了發展。不过这个勇敢的
基督徒照旧过着忙碌的主妇生活，衣服穿得很整潔，永远不显得憂
郁，給旁人一种幻党，以为她很康健；她自己却立下严格的规矩，只
用她專用的碗碟，不拥抱她的兒女。那些小斯可罗多夫斯基不大
知道她有这种可怕的病症……他們只听見由一間屋子里傅出来的
短期發作的干咳声，只看見这个教授的臉上的憂愁陰影，只知道由
前些日子起，他們的晚辞里加了一句很短的話：“保佑我母恢复
健康！”……
这个年輕的妇人站起来，輕輕地把紧拉住她的孩子推开。
“讓我走，瑪妞希雅……我有事。”
“我可以在这里么？……我……我可以讀書么？”
“我願意你到花园去，今天天气好！”
瑪妮雅每次說到讀書，总帶着一种很特殊的羞怯，她的双頰总
是因此暈紅。一年前他們在乡下住着的时候，布罗妮雅觉得独自
学字母太沒有趣味，想起来要用她的小妹妹作教育試驗，給她的妹
妹当“教师”玩：这兩个小女孩有好几个星期总在一起，用紙版剪的
字母随意排列成字。后来有一天早晨，布罗妮雅正在她的父母面
前結結巴巴地讀一段很簡單的文字，瑪妮雅听得不耐煩，由姐姐手
上拿过那本打开的書，很流利地讀出那一直上的第一句。起初，周
圍的寂靜使她很得意，就續作这个極有趣的游戏；但是她忽然惊
慌起来，向斯可罗多夫斯基先生和夫人惊呆了的臉色看了一眼，向
布罗妮雅不高兴的样子看了一眼，結結巴巴地說了几句不清楚的
話，就不由得哭了——神童的气概完全消失，她还只是一个四岁的
-6-

小孩子的样子。她泪如雨下，很悲哀地重复說着：
“請原諒我……原諒我……我不是故意……这不是我的
……也不是布罗妮雅的錯……这只是因为它太容易了！"
瑪妮雅突然失望地想到，或许因为她学了讀書，他們永远不肯
原諒她。
在这次难忘的事發生之后，这个小孩漸把大小写的字母都
認熟了；还是因为她的父母总法避免把書給她，她才沒有显著的
进步。他們都是很的教書先生，总怕他們的小女兒的知識开
得太早，所以每逢她伸手去拿屋里到处散乱着的大字書本的时候，
必有一个人提議叫她作别的事：“你还是去玩木塊罢……你的洋娃
娃在那里？……唱个歌给我听……”或是像今天一样，“我願意你
到花园里去………”
瑪妮雅向她方才进来的那个門看了一眼，木塊在地板上滚的
声音，和板壁隔不住的叫喊声音，証明在那里找到陪她散步的件侣
的机会不多；到厨房去也不会有什么希望，因为不断的談声和很
响的撥火声，告訴她侯人們正在預备晚飯。
“我去找素希雅。”
“你願意找她，就去罢。”
“素希雅！……素希雅！………”
这姐妹兩个，手拉着手，走过那个窄院子，她們每天总在那里
玩“捉迷藏”和“摸瞎”；过了学校建筑，她們走到一个虫蛀了的木头
門前，进去就是一个坦的大花园，里面草地上不茂盛的細草和圍
在牆里的树木，微微發出土地和乡村的气息。
“素希雅，我們是快到茲窩拉去么？”
“还早呢……七月以前不能去。可是你記得兹窩拉么？”
瑪妮雅天賦有惊人的記忆力，她一点沒有忘：她記得去年夏天
和姐姐們划水玩，在一条小河里一玩就是好几个鐘点……記得她
們秘密地捏泥，衣服和圍裙上都濺了黑泥点；还把泥放在一塊
只有她們知道的木板上晒……記得那棵老菩提树，有时候七八个
7-

小搞乱一齐爬上去，那都是她的表亲和朋友，他們常把她——“小
东西”——举上树去，因为她的臂太弱，腿太短，自己不能上树；他
們在大枝上鋪着又凉又脆的白菜叶，在細枝鋪的白菜叶上晾着
鵝莓、嫩的生胡蘿卜和樱桃等等食物……
她記得在馬尔基，約瑟在一个燥热的谷倉里学乘法表，他們
着要把她埋在那流动的谷粒堆里！她也記得斯可西波夫斯基老
,他的的时候，总是高兴把子
辟啪啪地响！还有克尔叔父的馬！
这几个在城里生長的孩子，常常过很有趣的假期。他們的家
族很大，只有他們这一支住在城里，各地方都有一些斯可罗多夫斯
基或柏古斯基家的人在耕种一小塊波蘭土地,虽然他們的住处并
不华美，但是总有空屋子，在天气好的时候，可以这教授一家
去住；因此这一家的景况虽不富裕，瑪妮雅却幸而無须住华沙一般
居民夏天去的那些平常寓所。到了夏天，这兩个知識分子的女兒
就成为——以她这一族最深的天性来說,不如說又成为——一个
强壮的小农民。
“我們賽跑罢……我敢我准比你先到花园尽头！”素希雅高
兴地喊着，正正經經要扮演“母亲”这个角色。
“我不願意跑，我願意你說故事給我听……”
沒有人——連这个教授和他的夫人也算在内——能像素希雅
說故事說得那样好，她的想像力能給每一个軼事或神話加上非凡
的渲染,像是音乐名手奏出来的奇巧变調。她也常写一些短的喜
剧，热烈地表演給她的惊奇無限的弟弟妹妹听。素希雅的創作天
才和艺术天才征服了瑪妮雅，她听着那些虚幻的冒險故事的时候，
总是时而大笑，时而顫抖，其中紛繁的头赭，是五岁的孩子不容易
理解清楚的。
这兩个女孩又走回住房去；她們离学校越近，比较大的一个就
越控制自己，并且越減低她的語。她高声說着的那个自己渠的
故事井沒有完，但是到了在学校右翼的房子跟前，她就中止了，这
8-

两个女孩突然安静地从这所房子的窗戶下走过，这些窗戶都是用
同样的硬花边窗帘遮着。
里面住的是斯可罗多夫斯基一家最恨而又最怕的人依凡諾夫
先生，他是这个学校的校長；在学校范圍之内，他是代表沙皇政府
的。
在1872年作一个波蘭籍“*臣民”，而又屬于这个神經銳
敏、感觉不安的知界，真是不幸極了；他們中間醞釀着革命思想，
对于强迫加在身上的奴役，比社会上其他阶的人們，感党得更为
痛切。
整整一世紀以前，弱小波蘭的强鄰是一些食殘的国主，他們决
定消灭波蘭，德意志、俄罗斯、奥地利前后三次分割这不幸的土
地，重新分配所得的部分；波蘭人也起来反抗这些*者，但
是毫無用处，他們只使那束縛因犯的枷鎖更为收紧。1831年的英
勇革命失敗之后，沙皇尼古拉下宣布一些严厉的*手段，
用来对待俄波蘭；爱国志士大批地被监禁或放逐，他們的财产被
沒收………
1863年，又有一次新尝試，結果又是一个新灾难；起义的人
們只有鋤头、鐮刀、木棍，去抵抗沙皇軍队的馬槍。十八个月决死
战的結果，在华沙的城牆上了五个絞架，起义首們的尸体，挂
在上面搖摆着。
在这次悲剧之后，*用尽种种手段，企圖使那不肯死去的波
蘭服从。一面把用鉄鍊鎖着的起义志士們押送到西伯利亞雪地，
一面派遣一大批去强迫波蘭*化的人——警察、教师、官吏——
散布在各地。这些人的任务是什么？是监波人民，*他們的
宗教，禁止有嫌疑的报纸和書籍，逐渐廢止民族语言的使用……总
而言之，是消灭一个民族的灵魂。
但是在对方陣营里，也立刻組織了抵抗；那几次不幸的經驗証
实波蘭在目前决沒有以武力回自由的机会，他們必须等待时机，
-9-

井且散法去掉在等待期間内的危险——要防止怯懦和失望。
这时候，战場换了地方，斗争的英雄已不是拿着镰刀去襲击
哥薩克兵的战士，不是在倒地的时候，像那著名的路易·納尔布特
一样地喊着“为祖国牺牲是何等的幸福！………”的人們；新英雄是知
識分子、艺术家、傳道师、学校教員，下一代的思想完全要仗他們
导，他們的勇气是用来强迫自己作伪，忍受一切屈辱，以求維持
沙皇还容许他們占有的位置，借以秘密組織青年，頜导本国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