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尔站在棚子前面，却为一种新的配方试验成功而兴高采烈。
他耐心向邻居们解释，他这种试验的规模极小，不致发生任何
危险，可是这意料不到的群众的敌意却叫他愣住了。三兄弟中
最小的艾尔弗雷德当时也在场，亲眼看到邻居们怒容满面，脸
都气歪了，同时指手划脚，不怀好意，他的父母在邻居当中完
全陷于孤立。这印象从此一直留在他的记忆中。
由于这次事件，市政当局禁止伊曼纽尔进行爆炸试验。他
的债主们本来指望试验成功可以分享其利，这时又开始威吓他
要叫他坐牢，除非他能提出新的保证。
许久以来，伊曼纽尔就怀有离开瑞典的念头，不过一直不
愿向卡罗琳提起，因为这样做无异于逃避困境或者放弃自己应
尽的责任。既然市政当局发布了禁令，割断了弥补经济损失的
一切希望，这个念头就更为强烈了。有一个*政界人物哈尔
特曼博士曾经率领商业代表团访问过斯德哥尔摩，伊曼纽尔同
他有过接触。伊曼纽尔想使*的军队对他的试验感兴趣，哈
尔特曼博士对他也加以鼓励，甚至建议他迁居芬兰，继续研
究，并同圣彼得堡建立联系。要改变逆境，现在看来非这样做
不可了。对伊曼纽尔表示极大信任的阿尔塞尔一家，替他稳住
了债主们，否则他们会从中阻挠，不让他获得出国护照；又答
应在他离家期间全力照应他的家庭。卡罗琳也象所有了解她的
人所期望的那样，表现得很果敢。
伊曼纽尔走后，家里非常冷清，一家人一时很不习惯。罗
伯特乐于一清早离开死气沉沉的屋子，到圣雅各预备学校去消
磨一天；路德维格一有机会就溜出去找他的伙伴。只有艾尔弗
雷德感到轻松，因为他一直害怕父亲进进出出时大声喧闹的样
子。他讲话的声音象打雷，在屋子里踱步时发出砰砰的响声，
使这病弱的孩子不得安神。父亲走了，孩子们跟母亲更亲近
了。她自然而然地融化于孩子们的世界，成为他们的知心朋
友。这种关系使母亲建立了特殊的威信，这种威信从他们的童
年起一直维持到他们成年之后。
父亲离家时，艾尔弗雷德才四岁。他身体特别孱弱，若非
母亲悉心照料，简直活不长。有时做母亲的甚至觉得，必须把
自己的意志灌输到这个病孩的心灵中，他才能够呼吸。关于幼
年时的情况，艾尔弗雷德曾经写道：
我的摇篮多年来仿佛一张病床
母亲忧心忡忡守护在一旁
难保一阵风过
吹灭这闪烁不定的烛光……
他生的是胃病，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或者呆在房里，每次
胃病发作时就令人担心他活不成了。
卡罗琳·诺贝尔对她生病的孩子倾注了牵肠挂肚的热爱。
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儿子离了母亲就活不成；母亲失去儿子精
神就会一蹶不振。他俩同住一间卧室，罗伯特和路德维格住另
一间。母子间的这种亲密关系使艾尔弗雷德的童年时代闪闪发
光：
在那年龄爱神不会赠你玫瑰，
也不滋生荆棘糟踢美丽的心田；
心房一直在那儿平稳地搏动，
不会因幸福或悲伤而忐忑不安。
只有母亲的亲吻让小脸儿笑开了花，
笑容里流露出天真和喜欢。
这种欢乐掀不起汹涌的浪涛，
泪水也不会浸透着辛酸。
到了成年人的平静的日子，
断了奶，却断不了慈母亲切的关怀和温暖。
我俩一起欢呼仙境般的未来，
用希望之光照亮美好的前途，
那希望之光啊，是稚嫩的灵魂深处的光焰。
可是，象诗里表现的这种幸福时光总是断断续续的，每次
也维持不了多久：
因为疾病的痛苦象一片阴影，
笼罩着我生命的黎明。
这病孩在感情上缺少什么，做母亲的就千方百计满足他什
么，所以她同时又充当了他的父亲、他的伙伴，使他不再想念
户外的活动。她拿他两个哥哥的教科书跟他读了又读，直到他
学会了自己阅读，并开始贪婪地读他能够找到的一切书籍。
不论他的哥哥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他的蓝眼珠都目不转睛
地盯着对方。他给人这样的印象：他完全了解哥哥所谈的事和
学习的功课。罗伯特比他大四岁，观察敏锐，手很灵巧；路德
维格比他大两岁，勇敢机智，天生有领导的才能，连比他大的
孩子都服他。然而艾尔弗雷德令人吃惊的是他的智慧。有时候
这孩子灵机一动，母亲既感到欣喜，又怕得发抖。她开始希望
他是一个天才。她爱上他父亲的时候就觉得对方是个天才。
事实上，卡罗琳先是指望伊曼纽尔后来又指望艾尔弗雷德
·诺贝尔能继承他们的著名的祖先奥拉夫·拉德贝克的天分。
奥拉夫·拉德贝克做过乌普萨拉大学的校长。
早在十七世纪，科学技术还没有划分为各种专业。古代学
者耽于纯理性的思考，二千年过去了，呈现在爱好探索的心灵
面前的，依然是一片单一的知识的领域，有待于开垦。求知心
切而兴趣广泛的学者们突然以他们的研究成果照亮了欧洲的许
多地区，在瑞典，拉德贝克主管的大学正是这样一个地区。
诺贝尔家族的这位杰出的祖先主要是位医生和建筑师。一
六五二年他才二十二岁，就发现了淋巴腺及其功能，补充了哈
维①的血液循环理论。他在乌普萨拉大学校园里兴建了一间有
阶梯座位的解剖室；若非于一七○一年逝世，他还会建立一些诊
所。他曾计划写一部十二卷插图本植物学巨著，并在瑞典建立
了第一座植物园。到了晚年，这位实验科学的先驱突然闯进了
纯幻想的领域。曾经有这么个传说：洪水泛滥之后，诺亚的儿
子杰菲斯及其后裔最初就是在瑞典定居。拉德贝克发展了这个
传说，给他的国家留下一篇神话。他还发现：所谓阿特兰提
斯，即古代希腊人认为沉没于大洋中的天堂，实际上是存在
的，并且位于同一块地方，即瑞典北部！拉德贝克学识渊博，
尽人皆知，因而大家也不假思索地接受了他制造的一切神话。
那时正是瑞典的黄金时代，原先处于别国统治下的偏僻小邦突
然之间变成强国，首都斯德哥尔摩也因而成为欧洲的一个重要
①Harvey, William(1578-1657),英国医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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